儿了,每日只有清晨能领得一勺稀粥。”不远的避风处缩着些衣衫褴褛的饥民,眼窝黑洞地望向空灶,痴痴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一碗热粥。
乍然见到秋绪等人近前,他们面露惧色,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张望着。
粥棚的管事察觉声响,赶紧出来查看,一见这阵仗,哪怕不知秋绪身份,也诚惶诚恐地跪下磕头:“贵人……贵人怎会…秋绪抬步迈过水洼,走进棚子里,囫囵扫视一圈,便见到角落堆着些敞口麻袋。
她凑前一看,顿时心生怒火。
这哪是京城运来的赈灾粮?不仅是陈年老米,甚至有些已然受潮发霉,散发着刺鼻的酸腐气味。
秋绪回眸,高声呵道:“粥长何在?!”
玄甲卫即刻从那堆人里提溜出粥长,丢在秋绪面前,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地跪下,连连摇头,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殿下明鉴!草民不…真不知情呀……
秋绪冷笑:“你身为粥长,竟说不知情?”他牙齿都在打磕巴:“不不不……殿下,实在是粮米数量有限,咱又想博个好名声,只能把最好的米作光鲜门面,放在前头粥棚,把陈米放在此处…求殿口口恤小吏舍粥的艰难……”
秋绪指向米袋,质问道:“仅仅是陈米吗?”随着她的一声示下,于太医拎着药箱拨开众人隆重出场,他先是自陈身份,而后从药箱中取出火镰子,抓了一把霉米点燃。不过刹那,霉米冒起滚滚黑烟,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紧接着他又点燃一份方才在前头粥棚取的合格米样,粮米燃烧后化作洁白的灰烬,散发出阵阵谷香。
如此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秋绪冷声道:“陈米尚能果腹,霉米却能毒死人,你是想害人性命,好减轻负担?”
粥长见已百口莫辩,拼命以头抢地,哭喊道:“殿下明鉴!卑职虽然眼盲心瞎,但万万不敢有此等毒杀他人性命的想法啊!”秋绪神色冰冷,语气森然:“这发霉之米,喂猪都嫌糟践,你竞拿来给灾民果腹?本宫已问过饥民,都说你每日仅施粥一餐。依照《大魏律》中赈灾诈期之条,当斩立决!”
粥长涕泗横流:“求殿下饶命……
秋绪俯视他的挣扎,目光如炬:“要本宫开恩?那你且说说,这些霉米从何而来?赈灾的粮食又去向何处了?”
粥长一听,顿时眼珠乱转,支支吾吾半响也吐不出一个字。秋绪眉毛一挑,抬眼示意。
玄铁卫心领神会,猛地抽出长刀,寒光一闪,利刃便抵在了粥长的脖颈之上。
长刀斩落的刹那,粥长吓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殿下饶命!草民真的不知情呐!草民不过是个小卒子,每日都有米从仓库运来,草民仅仅是签收和煮张罢了!”
秋绪轻轻扬起下巴。
玄铁卫会意,收了长刀。
她淡淡开口:“今日的米由谁送来?”
未消多时,秋绪就在这小小粥棚,信手拖过张瘸腿木椅落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眼脾睨着眼前跪成整齐一排的三人。一一不过短短时间,她已经沿着这条线索,将粥长、脚夫与仓吏都抓来,可谓雷厉风行。
粥棚外围已经被饥民与好奇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交头接耳之声如嗡嗡蚊蝇,待听闻这便是刚抵临阳便挺身而出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太子妃殿下,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汉颤颤巍巍说:“青天娘娘办差了?”
也有人疑惑道:“太子妃是什么官?”
更有鸣咽声:“能有吃的吗?”
秋绪端坐瘸腿椅子上,似一尊沉静的玉雕,一页页慢条斯理地细翻着仓吏呈上的账簿。
放粮的签单与领粥的画押全然对不上号。
显然,这处隐匿在深处的小粥棚,犹如被遗忘的角落,连假账都懒做齐全,倒是那几处显眼大粥棚里,都准备着糊弄她呢。“脚夫已经招认,每运粮十车,你便私扣三车存入其他仓库。“她头也不抬,垂着睫毛,对仓吏从容不迫地问道,“你是打算独自奔赴黄泉,还是乖乖供出那幕后主使,以求一线生机?”
仓吏一听,不免慌神。
眼前乃是高居云端的太子妃啊!
不仅从容镇定,且毫不心软一-她已放了话,若不供出主使,便要将他斩立决。
一时间,仓吏冷汗满背,心中像揣了只惊慌的兔子,眼神闪烁地看向梁氏的方向。
这般情境下,知县夫人即便有心偏袒庇护,恐怕也如以螳螂挡车,无力可施。
事已至此,梁氏早已面如死灰,却强撑着最后的一分尊严,虚张声势对仓吏喝骂:“这些人真是狗胆包天!竟贪了这般多的赈灾粮,真真可恶至极,天理难容!”
秋绪听她难得说了句人话,深以为然:
“是啊,灾民们食不果腹,饿得皮包骨头,孩子们更是绝望到去吃观音土,他们却还昧着良心,贪了救命的赈灾粮,吃这人血馒头。”她话音未落,平静转眸看向梁氏,“你也觉得他们很坏,是吧?”梁氏忙不迭点头,急声道:“正是!这些人太坏了,就该发配边疆,与那如狼似虎的赤勒人打仗去,令他们好好尝尝人间苦楚!”秋绪忽而轻哂一声,梁氏立刻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