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好一会,气得闫安翘着兰花指指了她半天。
见阿弥只是玩闹吓唬人,两个守卫也将手从横刀上落下下去,余光瞥了眼一直沉默立着的卫朔身上。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只是偶尔冷冷瞥过来,眸中的森寒冷厉便让人觉得骨头都刺痛,不可小觑。不愧是在贺兰大将军手底下待过的人,不可等闲视之。房门闭合,贺兰运踩着柔软的地衣入内,拨开珠帘,看到了正于案几前煎茶的赵洵安。
今日的他并未着一身艳红,换上了一身紫袍,玉带金冠,清贵非常。腰间除了琳琅配饰外,还系着一只金质的镂空鱼纹香囊,不时散发着清甜柔润的香味,嗅着仿佛一瞬间置身春日花木间。就算贺兰坛一惯不喜熏香,也不得不承认这香气还不错。赵洵安身后有一方小小的剑架,上面挂着一柄宝剑,剑鞘上镶着几颗硕大的红宝石,还有些细碎的绿松石,剑穗系着一块清透温润的暖白玉,十分花哨。贺兰坛挑了挑眉,看向剑架前的赵洵安。
赵洵安此刻正低垂着眸看着锅釜中的水,长靴褪下置于一旁,双腿闲适地盘坐着,丝毫不讲究什么跪坐礼仪。
白水初沸,水面上出现鱼眼纹,微微发声,就见赵洵安往里面加了一小撮盐。
见到那撮盐,贺兰坛没忍住蹙了蹙眉头,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喝加了盐巴的茶水,那得多奇怪。“一个姑娘家身上总是带刀剑,也不怕人说你野蛮。”石榴裙的艳色让赵洵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凝在贺兰运腰间的长剑上,语气复杂。
也是一时间想到了上元那夜自己将赵洵安追得抱头鼠窜的情景,贺兰坛乐道:“你都备了把剑在这了,还怕成这样,胆子可真够小的。”贺兰运的嘲笑让赵洵安面上的惬意弱了些,神情倨傲道:“少得意了,我那夜是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剑仙了。”终归是占了便宜的人,贺兰坛今日是来商量合作的,便不戳他心窝子了,太伤体面。
不一会,锅釜边缘如涌泉连珠冒泡,到了二沸,这时就见赵洵安舀出一瓢水,放在旁边。
二沸过后,便是将茶粉撒在水里的时候了,撒完茶粉,再将刚刚舀出去的一瓢水倒回锅里,压着火头没让茶粉迸到外头。三沸的动静最大,腾波鼓浪,也昭示着茶煎好了,赵洵安将煎好的茶水倒在两个青瓷茶碗里,还在茶沫上雕琢出了一朵花的图案。一整套煎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是贺兰运在对方身上没见过的优雅从容,风仪俱佳。
倒像是三皇子惯会做的事,但是眼前人的举止更自然随性,大概也因着容貌,还有些赏心悦目。
贺兰运一时说不出什么让他不痛快的话,在赵洵安对面坐了下来,同样是盘坐。
在不重要的场合,贺兰坛更不会让自己的身子不舒服,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将其中一个青瓷茶碗推到自己跟前来,就听赵洵安带着丝丝傲慢的话语。“这煎茶的水是惠泉运来的山泉水,茶是小龙团,最关键的,这茶是我亲手煎的,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喝到的,我今日心情好,你就偷着乐吧。”像是给了她什么不得了的恩赐一般,面上的神情更是仿佛在说她应该感到荣幸。
贺兰坛的指腹摩挲着细腻温润的青瓷碗,抬眼看他饮了一口带着茶沫的煎茶,倏然问道:“咸不咸?”
刚咽下一口茶水的赵洵安冷不丁听到这么一问,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茶汤,思绪百转千回道:“不咸吧。”
其实刚开始他也是觉得有些咸的,但饮了这么多年便渐渐习惯了,大家都那么喝,他也便如此。
贺兰坛还是第一个问咸不咸的,他觉得很新鲜。但接下来贺兰坛说的话就让他不觉得轻快新鲜了。“饭菜中便有许多盐巴了,若整日再饮这些咸茶,日子久了可是会伤身体的,比如头发掉光光,还会伤肾…
偶尔贺兰运也会散发出一点好心,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竞人的习惯很难改变,不在意别人听不听。
贺兰坛的话语轻飘飘的,但听在赵洵安耳朵里却沉重万分。一个影响容貌,一个影响身体。
再加上这话是从贺兰坛嘴里说出来的,赵洵安觉得她在暗示自己些什么。脸色一会黑一会红,心中忽冷忽热。
忽然敲门声响起,是浮玉楼的伙计上来送茶点,赵洵安就看见贺兰坛拂开了面前一直未曾动过的茶水,将伙计刚送上来的茶放在了跟前,带着笑饮了一口他瞧了一眼那茶汤,茶汤清透泛着琥珀色,虽然没有碎叶在其中,但显然是散茶冲泡出来的。
先不说是出自谁的手,从品质和技艺看,都远远无法同他煎的茶相提并论。赵洵安一口气哽在了胸腔,觉得面子全掉在地上了。贺兰运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掩饰都不掩饰一下,明目张胆地下他的脸。于是,赵洵安没了先前的轻快自得,修长的手指扣在案几上,敛去最后一丝笑意,木木地问道:“今天找我有什么正经事,快说,我还有事。”若是闫安在此,定会对最后一句诧异一番。贺兰运也看出了他那点情绪变化,但没放在心上,在她眼中这个花孔雀便是喜怒无常没个好脸的性子。
没忘记今日的要紧事,贺兰运放下手中的荷叶银茶盏,笑眯眯道:“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