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便有了一个想法,去万卷书台碰碰运气。
毕竟是传闻中天下藏书最丰富的圣地,她想看看,万卷书台里是否有关于天符修行之法的古籍。
大堂里的谈话,无心被后厨的裴凤楼尽数听了去。
这位性情孤僻的赤衣郎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饭饱之后,便躺在一张木椅上,独自品尝着‘金兰藏’。
惊龙城久负盛名的金兰藏,据说最早是数百年前,学宫两位义结金兰的弟子临终前携手所酿。后来悄然扩散,便一跃成为了稷上与稷下两峰一众弟子聚餐时的心头好。
两位师兄辞世之后,有同窗好友整理遗物,发现了这上上之品的酿造配方,本着不愿让其埋没的初衷,便带到学宫十里外的惊龙城,寻了一家酒坊,让其得以流传。
时至今日,金兰藏依然是少年少女们聚会之首选。否则平日里极少沾酒的裴凤楼也不会一次性买了两坛。
是的,裴凤楼购酒,原本是想着与百尺阁里几位未来同窗畅饮一番。毕竟这座楼开业许久,见证了十数个学宫招生年,但唯有今年今日,破天荒入住了四人。还是与他同届,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
大道修行十四观,他走的是神衍观的路子,故而非常信奉天意二字。
所以当元七十二找到他,并在回峰前刻意交代百尺阁已入住了四位少年少女时,他一改往日喜独的习性,买了两坛金兰藏,幻想着今日敞开心扉,与同龄共饮。
可当他拎着酒站在门口,看着八仙桌周围两少年两少女喜笑颜开,四人目光齐齐投送而来,顿时又觉得自己多余!
从没有主动结交好友习惯的裴凤楼拉不下脸,只能维持着冷漠,继续孤僻。自嘲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静静听着大堂里的欢声笑语,那里碰杯,这里独饮。听到有趣处,他也会随之欣然一笑。好像由始至终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一样。
只不过他是孤独饮者。
……
诸葛离和南宫术也想成为饮者,孤不孤独倒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有彼此相伴,孤独二字向来很远。
两人在天下香满楼说了半个时辰的书,早已口干舌燥。好在没有白白辛苦,羽扇纶巾的少年诸葛离掂了掂手中钱袋子的分量,颇为满意,“不愧是天下香满楼,出手就是阔绰。这些钱,应该够咱们在学宫生活一阵子了。”
南宫术眉清目秀,少年装扮,却有种小家碧玉的味道。他咧嘴笑道:“接下来呢,你打算去哪?”
诸葛离勾着同伴的肩膀,盯着南宫术秀气的眼睛,“自然是先去买两坛金兰藏,然后再找个馆子,饱餐一顿。
你不知道,我在台上瞧着那些或是出身非凡、或是背靠宗门的公子小姐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肚里的蛔虫早已闹翻天了。可得让它消停消停。”
南宫术抿嘴而笑,“不然,我们去食味居怎么样?”
“食味居么?”诸葛离站在天下香满楼门外,隔着熙熙攘攘的集贤街,视线突然被对面的百尺阁吸引。
他来这惊龙城已有十日余,倒是罕见以冷清空荡著称的百尺阁也能招揽客人。心底故而生了几分好奇。
“小术。”
“嗯?”
“你说咱就选对面的百尺阁怎么样?一张八仙桌,七人相对坐,倒是挺温馨。”诸葛离嘴角一弯,忽然笑道。
南宫术视线随之投去,细眉皱起:“七人?明明只有五人……”
“当然要算上咱们。”诸葛离轻摇羽扇,一副高深模样。
“听你的。”南宫术很少反驳诸葛离的提议。自从相识之日,他分给他唯一的一张炊饼吃时,他便死心塌地。
诸葛离说书,他一旁帮衬。
诸葛离要拜入学宫修行纵横观,学那故事里的丞相亮,巧舌如簧,游说捭阖。他便一路三千里陪同入学宫,要进偃甲观,形影不相离。
只为了他说的那句:“纵横辩修,要坐在木轮车上才能彰显出实力。”
两人买了四坛金兰藏,转而进入百尺阁。
以说书人诸葛离的嘴皮,用不到小丫头初鸿主动交际,三言两语,七人便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那是人间四月天。春日里,一个平凡的午后。
百尺阁中,少年与少女因缘聚头。
时有布衣少年郎,天魔身中藏的付墨生。
有扎着冲天揪,生来天地寿的初鸿。
有鹅黄裙衣女夫子,看书也折书。
有青楼剑修端坐如佛,市井气宴客。
有赤衣郎美无双,孤独饮者裴凤楼。
有青衣女道,朝如青丝暮成雪。
有向往着木轮车上指点江山的说书人诸葛离,还有平生无大志,只愿不离弃的南宫术。
荧惑二十三年,四月七日。
同窗情谊至此始。
……
日暮。
柳宗白出现在百尺阁时,八仙桌上的七人已醉倒其五。
一袭鹅黄裙衣的折书面颊微红,神态微醺,一手抵着下颌,还在乐呵呵看着书。
付墨生则在默默收拾残局。
倒不是布衣少年郎酒量深不可测,而是付墨生压根不敢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