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的烂故事,算不得什么秘密。唉,今日中秋,忆起妻女难免惆怅,也就话多,叨扰宜尔了。“不会。也就是说,"宜尔压低声音,“万先生是一位隐姓埋名的江湖巨擘?万苔痕又笑,“我没有隐藏,只是那些人都认不出我罢了。若有人找我讨还血债,我也愿引颈就戮,以消罪孽。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再见女儿一面,将这封信交给她。"他从衣襟间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家宝收"。“我一直随身携带,等着重逢时给她。只可惜找了五年,只知她来过闭城。”
幸而万苔痕除了武功,还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边走边寻,也不会饿死自己。
他揉捏着早已发皱的信封边角,“年轻时造孽无数,如今老来才想着偿还,或许太晚了。”
“先生自己觉得有意义,我以为便不算晚。”万苔痕心口一暖,他笑着收起信,突然想到:“宜尔可有学武的念头?”“我?我可以吗?”
“你没有武学根基,这个年纪再学或许难成大业,但至少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如何?”
宜尔眉眼一弯,笑容灿烂,“自然是好的,多谢万先生!”之前天天读《剑行录》,宜尔一直对武术的世界充满好奇,没成想能自己亲自学,她惊喜万分。
万苔痕点点头,他站起身,“那明日我便教你最简单的马步。”宜尔看着万苔痕走出去,欢跃起来的心仍然高高飘在上空。她哼着走调的小曲,一直到去前堂的路上也未停止。
月到中秋偏皎洁,动人心弦。
前堂一桌又一桌,坐满了人。
柴爷不喜群聚,平时都是独自用饭,此番做完菜也便回去了。宜尔环视一周,找到莺语和李荞安坐的那桌走过去,万苔痕也在。莺语脸颊通红,在她来前已饮了数杯,等宜尔一落座便为她斟满酒杯,“铁公鸡居然把珍藏多年的春台酒拿出来了,宜尔你快尝尝!”莺语拿着她的手捏着酒杯,坐在两人中间的李荞安靠在椅背笑望。宜尔哭笑不得饮下一口,被呛到,她皱起眉,“好辣。”“唉,没点口福啊你。“莺语坐回去,看向她身旁的万苔痕,“万先生要不要尝尝?真乃美酿~″
万苔痕也被她欢喜的语气带动,面上挂着浅浅的笑,“老朽也无这个口福,戒酒多年了。”
莺语遗憾长叹。
李荞安将杯子举起,浅笑怡然,“只能我们两个酒鬼对酌了。”两人一饮而尽,露出宜尔不懂的畅快神情。王乌推着逐璧进来,手上拿着酒杯,“明日中秋,提前祝诸位美满团圆!”他话不多说,将酒饮尽,众人也纷纷饮下一杯,只有万苔痕不动。冠玉馆多的是饮酒如饮水的人。
此次举杯以后,王乌没再废言,推逐壁到二人专用的桌子处。众人吃着美食,谈笑起来。
逐璧人在宴席,不吃也不喝,只静默观望众人。一旁的王乌则被一个又一个人敬酒,喝得脸红脖子烫。人们走来同他说话,原本空荡的桌子很快便挤满了人。
宴至半途,王乌遣人往每桌端上一盘月饼。莺语手最快,月饼刚端上来就入了她的嘴。宜尔也拿过一块,一边吃一边继续听莺语念叨这段时日在街头巷尾听来的各种传闻。
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原本不动一筷的万苔痕也受到感染,有些饥饿。莺语见他要抬手,迅疾拿了块月饼放他手里,“是要月饼对吧?”万苔痕笑着点首,“多谢。”
他接过月饼,咬了一口,是豆沙馅的,一股铁味的甜。万苔痕神色一变,俯身呕了一地鲜血。
莺语吓得尖叫,李荞安赶紧起身接住往下倒去的万苔痕。宜尔环顾四周找人,“韩大夫!”
万苔痕张嘴,然而源源不断的血涌出来,使得他难言一字。他的头突然落下去,双眼一闭,胸口再无起伏。
韩大夫匆匆跑来,搭过脉搏一番检查,摇首,“已经断气了。”宜尔眉头紧皱,“怎会如此…”
“万先生…“她将手搭在万苔痕胸口,上面一片平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宜尔浑身一震,心脏猛地跳动,仿佛被闪电劈中。她举目四望,果然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
屋外,明月下,白衣墨发的男子缓缓推着轮椅前行。轮椅骤然停住,男子两手按着扶手,站了起来。秋风拂过,衣袂翻飞,他往前走去,行走如常。秋风仍然在吹,从屋外吹到屋里,从橘子树到被遗留在桌案上的书册。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这是宜尔未曾读过的故事,这是《剑行录》的最后一册:汪台是一名杀手,武功超绝,冷血无情,收钱灭了温氏一门。哭声和血一道溅在耳中,不过是寻常,他从始至终未曾放在心上。那些前来复仇之人在他眼中渺小如蝼蚁,汪台不屑一顾。复仇蝼蚁之一的温星耗时数年精进武学、寻其踪迹,终于得见汪台。他找到了汪台,然而汪台因修炼邪功极速衰老、双目失明,却仍光明正大地顶着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生活。
汪台虽然瞎了,功力却是大涨。温星苦无对策时,发现汪台多了个义女,名字叫宁和。
真是天助他也。温星将自己打伤,博取宁和同情,躲在了他们小屋。汪台没认出他。毕竟人怎会记得落魄蝼蚁的样貌?温星虽然接近了对方,可无十足把握绝不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