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雾散,一条由细碎剑气铺就的银白小径,自玄渊脚下延伸至天斗城方向,像一条逆流的银河。银河尽头,千仞雪的金色神光与尘心的银白剑意,已提前交汇,等待三月后那场以金魂币为血、以魂骨为祭的一一铸剑大典。
他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曾经呆了很久很久的宗门,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他是个游子,但他也是第一个敢在第四魂环的位置上放万年魂环的人。
玄渊走出山门的那一刻,晨钟在身后连敲七响,像送葬,也像送神。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剑鞘横在颈后,双手搭上去,像挑着一副看不见的扁担一一左边担着剑冢,右边担着自由。
神战废墟,天穹碎金,嘉陵关外,神血化雨。
唐三杵着修罗剑单膝跪地,海神神装裂痕纵横,像被巨锤砸过的蓝琉璃。
对面,千仞雪六翼尽展,天使圣剑只剩半截,羽翼上的金焰被修罗杀气撕得七零八落,却仍固执地燃烧。
“结束了,唐三。”千仞雪抬手,最后一道太阳真火凝为箭矢,锁定唐三眉心。
回应她的,却是海神一声低笑一“结束?不,是开始。”
修罗剑忽地逆转,剑尖刺入自己胸口,海神与修罗神神格同时炸裂,化作红蓝交织的洪流,以唐三为圆心,向整个战场倾泻。
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湮灭。
千仞雪瞳孔骤缩,神格自燃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像一场迟到的日出。
那一刻,她想到的却不是神位,而是天斗城外那枚被劈成四瓣的金魂币一一以及币上那滴尚未干涸的血。
“玄渊……”她喃喃,声音被神格风暴撕得七零八落。
风暴深处,忽有剑吟。
漆黑裂缝自虚空绽开,像一柄看不见的钥匙,拧开了生与死的门。
玄渊从裂缝里走出,黑衣破碎,胸膛裸露,皮肤下浮现暗金色剑纹一一那是剑冢的经纬,也是资本的坟线。
他抬手,掌心空无一物,却在虚空中握住了一声“叮”的脆响一
那是金币落地的回声,也是万剑出鞘的预告。
“唐三,你炸神格,炸的是众生的信仰。”
玄渊每一步落下,都有一柄虚幻之剑从他影子里升起,剑身铭刻着被金魂币买走的生命、被供奉吞噬的魂骨、被权杖压弯的脊梁。
“今日,我以众生之骨,铸一剑”
“名一一公平。”轰!
暗金剑纹脱离他肌肤,在掌心凝成一柄无锋无锷的怪剑:
剑脊是断裂的墨蝉,剑锋是熔化的金魂币,剑镖是千仞雪那滴被反复淬炼的血,剑首则是玄渊自己的第四魂环一一漆黑万年环,此时化作一枚吞噬光线的獠牙。
超神器·剑冢·公平一一成型。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极轻的“噗”,像烛火被指尖捻灭。红蓝神格洪流被剑锋一分为二,继而化作亿万光点,被剑身裂纹尽数吸收。
唐三怔怔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出现一个“钱”形的空洞
那是资本被抽离后的真空,也是神性被剥夺后的虚无。
“你……。”
他苦笑,身形随风而散,只掉下一枚残缺的海神三叉戟纹金魂币,被玄渊两指夹住,随手按进剑脊。剑身因此多了一道海蓝水纹,像给葬神剑戴上了一枚蓝色泪痣。
风暴止息,天地失声。
千仞雪悬于高空,六翼上的金焰早已熄灭,只剩最纯粹的赤曜,像被擦亮的铜镜,映出玄渊走来的一步一血印。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所有冠冕堂皇的感谢都太轻,轻得配不上那人替她挡下的末日。
最终,她只说了一句一“我欠你一座神殿。”
玄渊收剑,剑冢化作纹身,重新爬回他胸口,却只爬到左心房便停住,像一条不肯再前进的蛇。他抬头,目光穿过千仞雪,望向更远的废墟一一那里,有平民在跪拜,有士兵在痛哭,也有商人在偷偷捡取散落的魂骨。
“神殿不用欠。”
他轻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把金币熔了,铸成门槛,让以后每一个进入的人,都必须先踩过资本的尸体一一那就是我的神殿。”
千仞雪咬唇,金色眸子里第一次出现凡人的慌乱。
她降落,赤足踩在神战余烬,白裙被焦土染黑,却一步未停,直到站在玄渊面前,仅隔一臂。“玄渊,”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我要你……不是作为信徒,而是作为一”
话未说完,玄渊已抬手,指尖按在她唇上,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先别说了。”
他侧头,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像在看一枚尚未被熔化的金魂币。
“等天下人不再用钱的重量衡量光,我再听你的下半句。”
千仞雪怔住,随即失笑,笑着笑着,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吓人。
“好,那我等你。”
她身后,六翼天使虚影重新凝聚,却不再神圣,而是熔金般的赤曜,像亿万枚被重新锻造的太阳。“这一次,我不造神,我造一个人”
“一个……不再被资本定义的人。”
玄渊收回手,转身,背对她摆了摆,像告别,也像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