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营结合的官僚势力,形成了新的勋贵,官商资本。他们利用权势和资本,成为土地兼并的新主力军,其贪婪程度比地方豪绅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廷的重赋,尤其针对江南的,最终也转嫁到小农身上,加速其破产。
藩王、勋戚、官绅、巨商,如同四座沉重的大山,从成祖时期开始就压在大明土地的根基上,成为大明无法摆脱的兼并巨兽。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真的是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是,土木堡!
他想到了朱祁镇。
英宗正统十四年的土木堡之变,数十万精锐毁于一旦,大批勋贵、将领战死。
这场大败虽然像汉武帝后期发疯一样,清理戾太子等外戚,客观上清掉了一大批旧勋贵势力,腾挪出大部分土地,给了朝廷短暂的喘息之机。
但这空间很快被新的兼并力量填满,甚至加速。
张居正目光飞快扫过从成化、弘治、正德乃至嘉靖时期的有关书籍,思绪也犹如林啸理清大明时间顺序成化、弘治、正德至嘉靖前期,大明土地稳中趋溃,限田成空。
如同西汉的昭宣之后到元成哀时期。
朝廷中枢不再有汉武帝或永乐帝那样的强力控盘者,兼并之势如脱缰野马。
虽有诸如邱溶《大学衍义补》等学究提出限田议,但无人敢触动、也无有效政策撼动藩王、勋戚、官绅和巨商的利益。
宪宗沉溺后宫、崇道,孝宗宽仁有余、手腕不足,武宗纵情玩乐试图再恢复永乐情况,都基本不管地方土地兼并。
这一时期,土地兼并应该很触目惊心吧?
成化年间就藩的兴、岐、益、衡、雍五王,皆获赐大量庄田。
地方豪绅依附勋贵官宦,疯狂兼并。
普通田亩交易限制形同虚设,富者阡陌连云,贫者赤地无立锥。
张居正长长一叹:“至世宗初年,臣观天下田亩隐没已不知凡几……流民,倭寇……百姓土地,有13亩吗?”
他翻到自己主持编撰的《万历会计录》草稿,里面部分地区的田赋收入与实际估算的田地规模严重不符,缺口巨大!
这正是鱼鳞图册早已破败不堪,田产隐匿极其严重的铁证。
那些本该是支撑帝国根基的土地赋税,在认地不认人的铁则庇护下,流入了一个个黑洞!
这局面比西汉哀帝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哀帝时师丹提出限田限奴婢……朝中还有人。
可他张居正的恩师徐阶,首辅啊……退休后在家,到底有多少土地啊!
这不就如同汉元帝老师张禹高么……
严嵩……
当然,也不是没有有志之士。
张居正忍不住起身,对准书架嘉靖时期桂萼提出了著名的《任民考》疏……
一翻就翻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其中核心内容之一就是建议改革赋役,合并部分徭役并折银征收,就是他一条鞭法的雏形。
这个思路与汉哀帝时师丹的限田有本质不同,它的核心是简化征收方式,将部分赋役货币化,意在均平赋役,减少里长、胥吏在征收过程中的盘剥和中饱私囊,部分缓解小农因钱粮摊派不均而加速破产的问题。“所以,我是王安石吗?”
张居正想到了自己完善的改革方案,其中财税改革的抓手,正是推广和完善一条鞭法,并将成功与否的关键系于大规模清丈田亩!
他试图丈量天下田产,查出隐匿田亩,重制鱼鳞图册,将那些被勋贵官绅豪商隐匿的土地纳入征收体系,从而均平赋役,缓解民困,延长国祚。
“然而·……”
脑海中浮现林啸的剧透……
张居正他又忍不住自己这几年雷厉风行但又如履薄冰的清丈,再想想西汉哀帝时师丹限田的流产,心头越发悲凉。
他清楚这些阻力,也做好了商鞅王安石那种被清算的打算。
甚至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他如同王莽一样,知道土地兼并的利益集团的强大,也知道地方执行的阳奉阴违、胥吏借此勒索、技术困难、甚至支持他的万历皇帝也未必真心支持到底……
他能推动的力度、覆盖的范围、深入的程度,都受到极大的限制。
即使耗费巨大心力清丈出部分田地,又能维持多久不被重新侵蚀、巧夺?
更可怕的是,林啸揭示的这个规律,哪怕强如王莽自己做皇帝,也没能成功。
一条鞭法和清丈田亩,只能暂时缝补那个不断崩裂的缺口,延缓失血的速度,却无法阻止流向豪强勋贵官绅大门的滔滔洪水!
就像王田制无法永久解决私有制问题一样,大明似乎也注定要踏入同一条河流。
人力在历史的惯性、人性的贪婪和盘根错节的利益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绝望。
“兴,兼并之;亡,亦兼并之……这困局,当真无解么?”
张居正闭上眼,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呕心沥血的改革,最终恐怕也只能为这庞大的帝国稍稍续命,却无法阻挡土地兼并的阴影最终吞噬掉大明残存的根基。
大明,没救了。
长安,甘露殿。
比起刘邦的后怕与张居正的绝望,李世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