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一遍,是信不过纳海,还是应州那场血战将银术可胆子打小了?
漫说他们来不了,就是真来了,大家拉开架势打就是了。
没有了堡寨和城墙,他们还能和女真甲士拼杀不成?
虽然大家对银术可,都有些微词,甚至是不满。
但即使是礼法粗疏,形制简陋的女真人,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就可以聚众议论自家贵人的道理。
大家对望一眼摇摇头,也只能埋头继续吃饭。
虽然还在吃饭,但是大家的心情已经坏了,本来就难吃的马肉,此刻更是味同嚼蜡。
有谋克之主,笑着说起完颜拔离速和他手下的做派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住地嘲讽。
甚至有人学着拔离速那背手走路的模样,十分滑稽。
笑着笑着,再看向自己嚼的马肉,笑的最开心的那个鞑子,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似乎拔离速和他的手下,也没有那么好笑,他甚至想到,假使自己这几日就战死了,是不是也会在最后时刻,后悔没有好生享受一番。
生下来做人已经近四十年,前半辈子活的有多苦,自然不必多说。
后来掀翻大辽虽然畅快,但是一直也没安稳下来,抢那么多东西、那么多奴隶,还没好好受用过。
拔离速真的就那么好笑么.似乎他做的也没什么不对,在他手下,比在银术可手下要好!
作为银术可麾下,肯定没有大宗或者皇室血亲,都是小部族出身的居多,甚而还有纳海这般的杂种。
大家以前是靠着银术可在宗翰面前的地位,才勉强能与那些出身高贵的完颜子弟相当。
要是银术可经历了这几次,被打的破胆,从此之后都不得宗翰重用,大家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真到了那一步,下场大家都能想到,无非是只有打的仗苦,分的战利品少,还只能干瞪眼。
多说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打,甚至被打杀。
谁说女真人粗蛮,自家人之间就不会耍心眼的……
从那气味刺鼻的大帐走出屋外,银术可肯定不知道麾下军将居然已经有了点小心思,他很多时候也会思考问题,不过都是向上思考的。
揣摩宗翰他们的意思,银术可还有点兴趣,对下他完全不会在意。
这几年的路,对银术可来说,是有些忐忑了。
好像女真人的气运,到了他这里,就算是耗尽了。
一件接一件的倒霉事,源源不断砸到自己头上。
手下对他这位将主原来无条件的信任已经微微有些动摇,宗翰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也不在了。
他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抬头看去,天色已经就要黑了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垂。低低的似乎要压着了地面。乌云之后就是西坠的日头,晦暗无光,有气无力。
一如他的心情,十分的沉郁,他觉得自己运气足够好,也足够坏。
能获得皇帝的信任,能击溃最后的辽军,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这贼老天,就没想让自己好过。
银术可刚要回去,突然眼珠瞪得溜圆,猛地拔出兵刃,牙齿咬出瘆人的声响。
“敌袭!”
“有敌袭!”
亲卫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突然大地都震颤起来。
轻骑狂奔而来的贺兰山兵团,微微一顿,然后那些辅军一个个忙碌起来。
从驮马背上,给自家伺候的主力兵披挂上重甲,给他们的马匹的重要部位,也都裹上皮甲!
轻骑顿时变成重骑,然后挥舞着马槊,纵马扑营。
韩世忠一马当先,他身后,辅军和主力分层次地断开。
两千八百精锐重骑,开始扑营,辅军只是在后面缓缓展开。
两者之间,距离越来越大,出现一大片空白区域。
主力重骑似箭头,辅军却摆了雁翎阵,十分别扭。
这是极端自信的打法,自信主力能撞烂敌人,辅军从后面收拾残局即可。
临近之后,韩世忠直接俯下身子,几乎趴到了马背上,双手握着马槊,从一群亲兵的护卫中,突然跃马,猛地朝下刺穿了面前的女真鞑子。
亲自巡营的银术可,已经足够谨慎,穿着甲胄。
但是他打死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支重骑来扑营。
人就是再强壮,又怎么能够以血肉之躯,对抗重骑冲击呢。
第一次照面的冲刺,女真西路军中,排名第二的悍将银术可,就被韩世忠刺穿。
战场,就是这么无情,不会因为你过往的战绩而对你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