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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1 / 2)

第36章第36章

外间熙攘人声渐渐歇了,偶有足音踩在甲板上,踢踢踏踏地在耳畔纷扰。善禾盯着帐顶的并蒂莲,船身轻摇晃荡,她感觉自己仿若真的躺在水中似的。她已渐渐平复心绪,似是接受了这般难熬的命运。她面容沉静,两目也宽和,彩香喂她药,她便吃,给她更衣梳妆,她也由着摆布。只是非必要不愿开口讲话了,这是她小小的、最后的、摆在明面上的抗争。当船舫驶离码头时,,梁邵便站在岸边,一手牵着马,一手垂在身侧,目光沉沉目送这只载着他万千清愁的船舫稳重缓慢地向天际航远。他该如往昔般招手同阿兄作别的,可今遭却抬不起手。

善禾被彩香半扶半夹峙着,,行到船舷栏杆边恰可见到梁邵模糊不清的面容凝成一个玉色的小点。

远去了。梁邵远去了。梁二奶奶远去了。密州的种种,都远去了。她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密州。

善禾攥着栏杆,指节泛白,心摇摇欲坠,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梁邺立在她身侧,沉目打量她此时此刻所有的细微表情与动作。她知道他在看。

于是,善禾转过脸,扬了笑靥,轻声道:“多谢大哥允我来送他…”而后,她蓦地高高举起手,冲着岸边招手,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哑着嗓子高声呐喊:“阿邵!”

无数双手惊惧地从她身后伸出,一只只掰住她瘦弱的肩、手臂、腰,强逼她向后仰倒。

“珍重……她跌在彩香、彩屏与一众看不清脸的小丫鬟身上,笑意盈盈吐出最后这句话。眼前,是碧天云静、皓日东悬。空阔的苍穹,云卷云舒,她闭了眼,享受河风习习拂过面颊。不过几息之间,她再睁眼时,梁邺已据住半侧蔚蓝的天,脸色阴戾对着她:“把她关起来!”岸边,梁邵沉默地看着船舫愈行愈远,心头百味翻腾。他说不出,只觉随着这只船的驶远,他身体中的一部分似也剥落脱离了。他单手牵着马,与成保一齐转身默然往梁府走去。

忽听得一声高喊,哑得不行,是唤他的名字,仿佛是她。他猝然回首,可船上照旧是那几个墨色的人点,远远地望着岸边的他,应是告别。成保不解:“二爷怎的了?”

他终于泻了力,以为是幻觉,静静地伫在那儿,鼻尖涩得难受。他默然看船,也看船上的人,而后目光向上,移至苍穹。碧天云静,皓日高悬,好个晴郎天气啊,可惜她不在身边。一阵暖风自河面腾腾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扎进他怀中。他周身衣袍翻飞,像鼓足胸膛的燕子。待这阵巨风吹过,河风习习又拂过他面。他竞想起从前与她的吻,好像也是这般柔软缱绻的。船,已近乎看不见了。宽阔的河道,撑开粼粼的刺目天光,望得久了,人也有些晕眩。他吐纳出一口浊气,颓然一笑:“回罢。"回到那窟洞里去。堪堪几个月的光景,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自嘲笑着,看上去像在哭。彩屏与彩香待善禾倒客气,一人扶着她一只手臂,把她推到一间簇新的舱室里。

鹅黄帐幔,水绞凉簧,暖香浮溢乱人心。她被她们推进屋时,荷娘刚把那对鸳鸯珊枕铺摆好。

见是荷娘,善禾蓦地扬起唇瓣。

这个与她颇有几分相似的丫头,她差点忘了,梁邺屋里还有个她呀。她从前怎么就没想过呢?她还当是他可怜荷娘,原来是早有根因。她被彩屏、彩香扶到床榻上坐了,荷娘敛眉低眼,小心退开。人还没走出去,梁邺已走进来,正正好好挡住她的路。荷娘忙蹲下身行礼,声音仍旧娇怯忆地:“大爷好。”

梁邺愣了一下,淡淡“嗯"了声要她退下,眼风已扫到善禾脸上。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与荷娘,伸手指向荷娘,歪头一笑,声音哑得像个男子:“阿邵知道她吗?”

梁邺登时沉了脸。他一行步来,一行道:“都退下。“彩香等三人便都依言退出去。

彩屏最后一个走的,深深望了眼屋内二人,才悄悄把门掩上。刚转过身,就见彩香与荷娘站在拐角,叽叽咕咕地垂头不知在说什么。彩屏走上去,只见荷娘擒着帕子轻轻拭泪,彩香正宽慰她:“诶,你莫哭了。日后好好留在这,用心服侍大爷和娘子,也是一样的,不必想那么许多。”荷娘只堕泪摇头,咬着唇儿把脸别过去,不肯出声。彩屏把她打量一番,心下不住冷笑。不过是长得像薛善禾一点儿,便生了这样僭越的心思。大爷屋里又不止她一个丫鬟,便是要收用,哪里轮得到这个平康坊出来的小倌儿,身子清不清白还两说呢!彩屏冷哼了一声,直接越过她二人,自去做自己的活计了。

那厢舱室内,善禾据住架子床,梁邺则坐在太师椅上,随意取了本书在看。只是今日他心不静,字落在眼底,却入不得心。他有些恼。“你敢教阿邵知道吗?"她又问了一遍,嘴边挂着笑。梁邺卷了书握在掌心,自方才送别梁邵便生出的那口恶气滚沸翻搅着,几要喷薄而出。他紧紧攥住书册,强压着滔天怒焰。善禾笑起来,因声音沙哑而笑得有些像聒噪的雏鸭。她听着自己不堪入耳的笑,越听越觉得可笑,越笑越觉得悲凉,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呀!她双目酸胀得厉害,仰起脸想歇歇眼睛,不偏不倚扫过帐上的并蒂莲,盛放地触目惊心。恶心!善禾呼吸渐渐急促,气愤愤转身,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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