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章
疼痛尖锐到某种程度，会变得麻木起来。
胃中仿佛被利刃刺入，来回地翻搅。
元慕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她的身躯无意识地抖动,但连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药是被强行灌进来的，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往下，流入胃里的时候跟在灼烧一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以至于银针刺进穴位时,她都没有什么感觉。疼痛仿佛是无止休的，但因是从身体的内里开始涌动，连用浸过冷水的绸布按压缓解的可能都没有。
元慕这辈子吃了很多的苦。
她的命格不太好，甫一出生时就有数位术士看过。她不仅自己的运势极差，还会牵连身边的人落下深渊，克父克母，毁家灭族。
这是天煞的命格，若能真的早早夭折,或许还算是幸事。但元慕偏偏活了下来，祸乱大年无数次的灾难，,她全都硬生生地捱了过来，最痛苦艰难的时候，一天一夜都滴水未进。可是这一次真的太疼了,她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元慕陷在黑暗的淤泥里，意识模糊到濒临消退。身躯好像是在不断地往下沉,坠落到深暗的水底，被混沌晦涩的不可名状之物渐渐吞噬。
就在元慕的心跳都快停下来时，一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她的脸庞。男人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透着近乎疯狂的恐惧：“阿洛，阿洛！”他身上裹挟着冷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至。但落在元慕脸庞上的，是滚烫的热意。
那双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腕骨，他实在是扣得太紧了，近乎要将她从深邃到没有底的黑暗渊水中给拽出来。
元慕的生念异常淡薄，她对活着没有太多的渴望。她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活着？
他难道不明白吗？早日解脱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但是元慕还是被强行从那混沌中拽了出来，药效发作以后胃里的刺痛感缓解许多，她的意识介于昏迷和晕眩之间。
再饮下最后一剂药后，到底是昏睡过去。
解毒的过程很繁复。
太医院有很多专门从事解毒研究的太医，经验极其丰富，但解毒总是有一个过程的。
通用的解毒药可以缓和症状，真正想将毒效根除，是必须要对症下药的。皇帝幼时就中过毒，楚王更是被人在药里下过毒。他比谁都知道这种事多折腾，多痛苦。
当日宴席上的所有菜品、餐碟全都被封存，涉及到下毒之事的所有人也全被扣压在掖庭当中审讯。
到底是宫闱秘闻，事情被封锁起来。
内廷有专门处理刑罚的人，涉事的人一人一人地审，涉事的物一样一样地查。
所有宫妃都被禁足，内眷也不被准允入宫。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端看嫔妃在皇帝心里的份量，平常时候是看不太出来的，非得是到这种关口，珍重或是轻视才显得格外清晰。
西北柔然进犯，边城失陷，时时刻刻都有军报往宫里送。皇帝一晚上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处理军务和政务外的所有时间，都拿来亲审此事。
宫宴并非是分餐制，宴席上的所有膳食，都是众人共用的。下毒的人也不是蠢货。
一般情况下，采用的都是慢性毒，藏在食物里面，等待毒性在多次累积后慢慢发作。
元慕这样急发的症状，就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这毒不止一样，由多人同时所下，毒性相冲，方才会突然发作。皇帝没有多言，只是轻轻下了死命令彻查。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完全不必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能查多深就查多深。元皇后当日因病未曾赴宴，也被软禁在仪凤宫中。几番审问下来，差些心疾突发。
宫中的供应非常严格，这毒必然是从宫外弄来的，依着这条线索，便能逐渐往深处去挖。
当皇帝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如今再繁复冗杂，也必然是能够顺利做成。元慕是在中毒后的第三天上午才苏醒。
她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大梦，只不过在做这个梦的时候，她有好几回都差些踏入鬼门关。
负责解毒的太医，元慕一个都没有见过。
她睁开眼眸时，他们正过来看她，为首的人面孔陌生，惊喜地说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元慕浑身上下都疼，四肢乏力。
头也疼，胃也疼，就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她撑着手臂，慢慢地坐起身，声音很低：“我被人下毒了吗？”元慕的嗓音又哑又弱，侍女小心地扶着她，喂她喝了一点点的水，她的脾胃现在太弱了，饮水都有些困难。
“是，娘娘，“那太医轻声说道，“您别担心，毒已经解了，再休养几日就彻底好了。”
元慕捧住杯盏，很慢地喝着水。
她刚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意识回笼得也很慢。最后的记忆是卫从言说西北出了大事，军务紧急。元慕声音很轻：“毒是谁下的？”
太医的容色微变，几人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不敢言说，就在这时候皇帝过来了。
他刚从外间回来，殿外似乎是下了雨，他的袍角有些湿。春雨贵似油。
元慕躺在深殿的帐幔中，她看不到细密的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