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响。大
王府卧房内,姜妤已经洗漱毕,只还未入睡,让人在小几上搁了盏羊角灯,捧着一本杂记翻阅。
裴疏则独自进门,坐在榻边。
书页投下他的身影,字迹变得晦暗难辨,姜妤抬起头,闻到他身上轻微酒气,道,“你喝酒了?”
裴疏则道,“没有喝多。”
他一边说,一边抽走姜妤手中书卷,随手翻了翻。姜妤道,“这是记载京中风物的杂记,我可以看吧。”裴疏则笑笑,“当然,不过是三更见你房间窗户还亮着,进来看看,若是失眠,明日给你宣太医来。”
姜妤摇头,“我只是白天睡多了。”
裴疏则这才放心,将杂记归还,垂目沉思片刻,开口,“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姜妤抬起脸,眉眼映着和暖灯光,平添几分温柔,“你说。”裴疏则道,“是关于你们家平反的事。”
姜妤见他神色不对,将书卷合起,“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裴疏则凝视着她,温柔笑了,“我亲自督办,如何会出岔子。”姜妤面露疑惑,“那是什么?”
“此事很快便能办成,伯父也即将抵京,观中师父说下月初五是好日子,万事皆宜,我想不如喜上添喜,将我们的婚事办了。”听到婚事二字,姜妤瞳孔深处蓦然颤栗了一下。裴疏则一直端详着她的脸,观察她的反应。幸而姜妤很快将这点颤栗按下去,只适时露出几分意外,“你是说,想下个月就成亲。”
裴疏则颔首,“你意下如何?”
姜妤嘲讽地想,何必问她意下如何,她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但在裴疏则面前,她还是先抓紧被衾,低头沉默。裴疏则见她这般,眸色微沉,却听她道,“统共没有几天,这般仓促,下人们怎么忙得过来呢。”
帐内忽静,裴疏则掀起眼睫,还以为是自己理解岔了,“你这是答应了…你愿意嫁给我?”
姜妤咬唇,眉心纠结微蹙,陷入撕扯一般摇头,“我不知道。”“你分明知道。"裴疏则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从这犹豫中脱身出来,“我明早便让礼官去筹备,该有的东西早都置办好了,只是还剩些繁文编节…”姜妤仰起脸,瞳孔映照出裴疏则兴奋的面容,打断他,“我父亲能在这之前回来吗?”
“当然能,至多五六天,他便可抵达京城。"裴疏则眼睛水洗过般清亮,“妤儿,我以为你不会松口。”
姜妤疲倦一哂,“我累了,不想继续折腾,更没有力气再去颠沛流离。这些时日,你对我百般迁就,我看得出,我们就这么过下去吧,总算是有个家。”裴疏则欣喜的表情微微滞在面上。
可他清楚,如果姜妤答应成婚的理由是回心转意,反而更不可信,眼下她这般说,倒有七八分真。
有什么要紧呢,只要她愿意安生待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他能将那些旧情一一找回来。
“晚上有人劝我,不该让你做靖王妃,说这个身份会成为你离开我的助力,我知这话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想娶你,"裴疏则带着三分醉意,认命般叹息,“妤儿,我总是忍不住在你身上赌。”他身体前倾,额角抵在姜妤肩头,闭上眼睛。他身上浅淡酒气再次贴近,漫入鼻息,是羊奶酒的味道,姜妤目光渺然,抬起手轻拍他的背,直到怀中人呼吸沉缓均匀。“你错了,裴疏则,"姜妤轻声道,“我还不屑借你靖王妃的身份逃跑。”次日早晨,裴疏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姜妤房中,躺在她的卧榻上,身上是她的被衾。
他十分意外,翻身坐起,姜妤闻声过来,“你醒了。”她早已穿戴整齐,臂弯上搭着件墨色外裳,见裴疏则看过来,便道,“我看你昨日外袍沾尘,便让人去浣洗了,这是刚问褚参军要的。可要起身吗?”裴疏则问,“我昨天睡在你这里?”
“是啊,"姜妤道,“你睡前还说陪我去福宁观的山上看看,幸好今天没什么太阳,虽然起晚了,倒也不会太热。”
她见裴疏则发愣,问,“这话还算数吧。”裴疏则乍一醒来,脑袋还有些蒙沉沉的,呼屠皆的羊奶酒后劲挺大,都不记得他何时说过了,下意识应,“当然。”姜妤将衣袍挂在梳架上,“那我去外间等你。”夜里才下过小雨,晨间山中凉爽,草木清芬,姜妤一边爬山,一边折了花枝柳枝,编了个花环在手中把玩。
裴疏则见她兴致高,有心带她多走走,“后山有一片桂花林,虽在北方,长势却极好,想来刚刚开花,带你去瞧瞧。”姜妤应了声好,路上属官匆匆寻来,说有急政禀报。这于裴疏则而言实在太寻常,姜妤道,“你先去忙,守清道长带我来过,我自己去。”
裴疏则犹豫了下,又怕她吃心,怪自己紧盯不放,想着左右有暗卫跟随,便松了口,叮嘱女使们好生伺候,便和属官往附近的亭中去。可他刚在亭下落脚,变故陡生,大批刺客从山中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