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骨、
话音落下,傅寄雪的脸色变得很差。
虞羡鱼偷偷瞄了对方一眼,怀疑他心里正狠狠地记下了这笔账,回去后就会四处造谣生事,抹黑哥哥。
但哥哥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让虞羡鱼莫名感到安心,他永远这样强大、淡定,总觉得他什么都能解决。
让她有点在意的,反而是崔莹的态度。
少女一声不吭,不再主动接近她爱慕的虞公子,而是远远地落在后面,像是在不动声色观察什么。
虞羡鱼偶尔回头,便对上她似怨恨似恐惧似纠结的眼神,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总之四个人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上了马车,虞羡鱼在想事情没怎么说话,而虞寒仪本就话少,更不会主动找话说。
偌大车厢里便更安静了。
虞羡鱼绞着衣角,不停琢磨着事。
第一,傅寄雪是星星。锁骨上的小鱼烙印证实了这一点,但他忘记了跟她的过往,还一心一意想要对付哥哥,一肚子算计,像是图谋着什么。
第二,她中的这个毒很棘手,一大堆后遗症等着她,好在虞家不缺药材。自己若是到母亲面前大哭一场再好好陈情,说不定就能退掉苏家的婚事了呢?
第三,哥哥……这也是她最忧虑的。他特殊的体质,他一生不婚的誓言,难道他就一点不在意他的人生,心甘情愿作为给她舍血的存在,而活着吗?
这对他不公平。
导致他变成这样的是什么?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过去,又到底是什么?
哥哥,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哥哥。
对她时而亲切,时而又冷淡疏远的哥哥,隐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神秘,悒郁,又对她处处纵容,为了她不惜自损。
想到这里,虞羡鱼抬眼,朝着对面的少年看去。
虞家的马车十分宽敞,兄妹俩循着从前的习惯,坐得并不亲近,中间隔得很宽。
泾渭分明。
少年坐姿端正,从容优雅。
阖着纤长乌浓的眼睫,一张脸笼在冥冥薄暮之中,欺霜赛雪的洁白,如菩萨低眉。
挺直的脊背微微向后靠去,鼻息清浅,似乎睡着了。
一节纯白的发带自柔披的乌发间垂落,乍一看像古典画上的玉兰花似的,好看得叫人心惊。
他睡着的样子并不冷漠,反倒有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袖口下的手规规矩矩交叠着放在膝上,指骨分明,一身素白。
虞羡鱼看得目不转睛。
她忍不住朝着哥哥的方向移了下臀。
一下,两下,三下……
突然,一股淡淡的,像花香,又像药香的气味钻入鼻腔。
虞羡鱼眸光倏地一凝。
她这才看到,哥哥搭在腿上的指尖,有细细的血珠在一滴一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虞羡鱼心口一跳,轻轻拉起他的袖口,看到他缠在手腕上的绷带不知何时散开,被鲜血染红。
伤口崩裂了!
虞羡鱼立刻想到方才傅寄雪落崖,哥哥搭了把手,和她一起把人救了上来。
难道就是在那时……
虞羡鱼不禁责怪起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一路上都没注意到?
然而,在看到他手上的血时,除了担忧和心疼的情绪,虞羡鱼的内心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难以克制的。
干渴。
一种极其难耐的干渴感,仿佛在沙漠中疾走,被日头暴晒了三天三夜,口干舌燥,渴水渴得像要死了。
她看着哥哥的手,咽了下口水。
目之所及的皮肤,像是变成了脆脆的雪白的果实,咬上一口,便会迸溅出清甜的汁水。
这个念头一直盘桓在脑海中,驱使着她俯下身,朝着哥哥的手腕,一点一点靠近。
……
天子病重,照夜城局势骤乱,烈火烹油,暗流汹涌。
那桩尘封多年、血染朝野的前朝禁药案被重新翻出,如同一柄悬于虞家头顶的寒刃,终是到了斩落的时刻。
连日急报如雪片般飞至案前,字字催命,要他即刻返京主持大局。
可虞寒仪分身乏术——妹妹的事尚未落定,朝中各方势力又虎视眈眈,他连阖眼的时间都成了奢侈。
马车内,他倚着软垫闭目养神,眉宇间倦色沉沉。
少年清绝的轮廓在这几日的奔波中愈发显得锋利,已有了上位者的雏形。
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可即便如此,他的姿态仍透着世家公子的矜贵,衣袍纹丝不乱,唯有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几分隐忍的疲惫。
蓦地,一阵尖锐的刺痛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他缓缓掀开眼帘,长睫下的眸光如寒潭碎冰,漆黑深邃,映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薄暮冥冥,泛着冷冽的水光。
睡意未散,他的面容仍带着几分罕见的倦懒,肤色如冷玉,在昏暗的车厢内莹润生辉。
指尖触到一片濡湿。
他垂眸,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指尖。
少女却浑然不觉,捧着他的手。
花儿一般柔软温暖的嘴唇贴在他的手骨上,舌尖钻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