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哭出来。房之骞不知道她为何在此,她却知道房之骞为何会神兵天降。她离京前十分担心前线安危,每个时辰都要打听皇城里的动向,曾亲耳听韩知平说被撤职的房之骞临危受命,得了个都尉称号,南下支援蔺江。因此她清楚他是奉军令带兵前往蔺江的援军,只是想不到自己脚程这么快,把提早她两日离京的援军都追上了。
其实即便希音不说,房之骞也猜得到她为何在此,自然也是为了告急的前线,她的驸马还在蔺江,看情形她是独自跑出来的,这才一身男装半死不活地挂在了马背上。
真是胆大包天,“殿下,你出来几日了?圣上没发现吗?为何还没有人追上你?″
“三…三日了……“希音张张嘴,嗓音粗嘎,“他们追不上,追不上我,我跑得很快…每站换骑,没有睡觉…
“什么?“房之骞大惊,他已行军五日,几百个军士也算得上日夜兼程,居然就被她靠着毅力,不断在驿站换马追赶上了。“房四叔…“希音抬起头,恳求他,“带我去蔺江,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不会连累你,就让我和军士同路,我一定要到蔺江,一定要去…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眼皮上下一碰一碰,终是阖上了。“公主!公主?“房之骞吓得心脏发紧,连忙试探鼻息,摇晃怀中女子,直到感受到那缓慢吐息的气流,他才总算放下心来。希音只是睡着了,她太累,累到在确认身边没有威胁后,便再也坚持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自己为抵达蔺江翻山越岭,不惜爬上悬崖摇摇欲坠的藤蔓,结果从高空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东一块西一块,她将自己归拢起来拼拼好,又爬起来抱着圆木走水路踩水赶路。她乘着浪,忽然闻到一阵饭香一一
希音翕动鼻翼,睁开眼,发觉自己不在水里,而在岸上。不对…她动动手脚,意识到自己睡得实在是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难怪梦里摔得七零八落的,此刻她身体的确散了架,河身疼,几乎动弹不得。
值得庆幸的是她跟上了房之骞的大部队,让她有厚衣裳盖,有篝火取暖,还有食物的香气一阵阵扑面而来。
天色已经黑了,她坐在枯叶堆,身后靠着大树干,迟缓地转动脑袋,寻找香气来源,刚转头,一个声音就振奋地大喊,“大人!这小子醒了!”“知道了。“房之骞的声音近得离奇,似乎就靠在她同一棵树的背面,“你去给公…给他盛点肉来。”
她用尽力气转头看去,夜晚的密林里满是星星点点的营帐和篝火,而自己其实就靠坐在房之骞的帐子边上,水囊、干粮和包袱就在手边,叫她感到十分心安。
他起身走过来,蹲在希音身前。
不等房之骞先开口,希音便惨淡地笑起来,“四叔,咳咳…你人真好,没把我丢回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是娇公主,我能吃苦,能跟你们一起去蔺江。”
她先发制人,叫房之骞顿了顿,转而好笑,差点忘了她除了有一腔孤勇,还有一颗机灵的脑袋。
好在他本就没打算将她送回去,他拧开水囊,递给希音,“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路上的麻烦。”
希音猛猛灌了一口,擦擦嘴,“我会一直做男装打扮,就当临时入伍,跟你们去做援军,到时见到圆镜,你只当我是丢了或是战死了,没我这个人,父皇不会知道我是跟着你们去的。”
“行军只靠两条腿。”
“我可以!我现在跟不上会掉队,但等抵达蔺江那日,我也就和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了。”
他扬眉,“真正的战士?”
希音颔首,马屁不穿地说道:“像四叔你一样!”房之骞笑了笑,瞧着她真挚闪烁的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侄儿喜欢她的原因,她的确不同于任何一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她甚至不同于世间任何一个人,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片叶子,那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一片叶子,而是一根漂动的水草,或者干脆是一张绿色的纸。她太奇怪了,怪得像颗五光十色的石头。
居然会孤身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真惊到了他,那份惊讶不亚于当日秋狩,目睹坑底赤诚相拥的二人时所带给他的震撼。那天他看到了一个被宠爱的公主,和一个舍身呵护她的和尚。那时他粗浅地认为和尚舍身呵护公主理所应当,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公主也会为了和尚只身涉险,奋不顾身。
满满一碗肉汤端了过来,希音眼睛都直了,谢过那军士,双手捧碗,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
房之骞忍俊不禁,站起身,似乎已做下艰难决定,“别再跟着景初叫我匹叔了,我承受不起,还请直呼我姓名吧。”她满口是肉,含混问:“房之骞?"她记得他叫这个名字。“不错。”
希音朗然,“那你也叫我韦八吧!韦家老八,从前在龙山寺师兄们都叫我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