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中,亲手了结他孩儿的性命……就这么厌恶他,就这么恨他。
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如此嫌弃过,如此避如蛇蝎过…祁深觉得自己应该亲手杀了她才能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体面。而他也应该杀了她,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已经单单不止是玩乐这么简单,他有尝试着去取她的心甘情愿,但结果……显而易见。可让她死这个念头一出,祁深的双腿就像扎了根,难以迈动一步。那太医瞧祁深的脸色很差,不由紧张起来,他沉吟了片刻,这次回答得却很谨慎。
“世子,女子怀身孕,月份虽浅,但身体多有征兆,诸如月信不至、畏寒、嗜睡、食欲不振、甚或恶心呕吐……
“皆是常见之象,即便初时不解,身体接连出现的异状,也难全然忽视。”祁深仔细回想着,哑声道:“她倒是没见得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本世子食欲不振,吐得厉害。”
“大概是世子与她朝夕相处,同寝同食,气息相闻的缘故,怀孕之人的气息与旁人不同,或许于无形中影响了与她最为亲近、气息交换最为频繁之人,所谓感应,近乎玄妙,臣也不得而知。”
最亲近之人……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这种说法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但似乎又能解释那种莫名的联系。
而且…他并不排斥。
他竞不排斥,祁深狠掐了下额角,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老太医如蒙大赦。
再次回到锁烟楼,应池没有抵抗,她顺从地接受一切治疗和补品,也会在能下床后,慢慢在允许的范围内走动,恢复体力。毕竟身体是唯一的本钱,没有健康,一切逃离都是空谈。她也会复盘自己的行为。
她太急了,太急于逃离他,以至于稍有个机会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结果显而易见。
而且,程昭…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晕过去的那一刻,应池有预感,她的情况很不好,而程昭一定会找人来救她,可若下山也一定会碰到祁深的人,所以她给他说,不要管她了。程昭不会不管她,就像现在,她也不会不管程昭。可她却没有和祁深正面交易的机会。
最精致的膳食、最昂贵的补药、最柔软的绫罗绸缎、最稀奇的玩物摆设,都被一一往她这送。
可始终不见祁深来。
所有赏赐都通过婢女或仆从传达,太医请脉问诊,也由仆从代为回复听取。应池也能察觉得出,他在生她的气。
原因是新换的两个小女婢往往一声不吭,然甭管她说什么,她们都说世子政务繁忙,无暇过问此等小事。
有什么关系……应池的眉毛越蹙越深。
今个更好,一向谨慎的两人竞然直接大大咧咧地提起世子最近去平康坊散心,并且接受了嘉宁县主的示好,两人一块赏花,游湖泛舟云云,好事将近。应池眉眼扫过去,淡淡道:“光天化日下编排他就是为了给我听?祁深知道吗?”
两人对视一眼,应池一瞧便知:“知道。”“所以你们两个是他派过来,专门给我添堵的?”两人忙跪地称不是,世子不知道。
“好,那我可告状了。”
两人到底年纪不大,三下两下,应池把人都给吓哭了。纵使应池再愚笨,也知道是祁深所为。
他在向她表达,她在他那里,成了一件需要妥善保管却无需在意东西,她的存在也并非不可替代。
偏偏做法是让这些笨人持续而精准地提醒她。应池也知道,她的第二次跑,到底还是伤了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他在想着法儿地惩罚她,惩罚她只能得到这些冰冷冷的物质,再也得不到他半点侧目。说实在的,谁稀罕?
总的来说,除了不给自由这一项,自从回来后祁深待她还算不错,就像个正经的主人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可她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应池用极其平淡、仿佛只是忽然想起的语气,问了这两个小婢女一句:“程昭死了吗?”
两人摇头表示不知。
可应池知道,身边这些人将会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祁深。紫檀木案堆叠着报告与需要批阅的文书,狼毫笔搁在青玉笔架上,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隐隐的压抑。
祁深闻言,抬起朱笔的手便顿了一顿,随即又划上漫不经心地道:“去趟狱舍。″
程昭的衣服始终没换,带着泥巴,浑身都透着腐朽的味道,这几日他已是焦急万分,故而见到祁深的第一眼就是问应池的状况。祁深避而不答。
他没有要动刑问话的意思,程昭怕是和陈雪序一样,都是被她利用的人。他信她有轻而易举就把人策反的本事。
可,祁深抽剑还是直接插透了刑架上的人的肩胛骨,他眼皮抬抬,“我待你不薄。”
“是,可世子曾也说过,让属下寸步不离。“程昭略有艰涩。祁深便收了手。
他问程昭:“你之前说,她让你叫她什么?”“将伺候她的那两个人提审一下。”
祁深从刑室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小药瓶:“本世子有事要问她们。”据程昭所说,这是安胎丸,那也就是说……她原本的意思,好像是打算把孩子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