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村。村口斜吊的木牌只剩“杏”字半缺,暮霭里摇晃着,有股久无人理的凉意。
四周篱落稀疏,烟火虽起,却似被一层薄灰罩着。
偏僻乱世,连官差都不屑巡查,夜风里隐隐夹着尸草与腐木混杂的味道,像是这片土地埋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脚步甫入村,村民远远侧目,抱儿的妇人匆忙掩篱门,悄声对孩子嘘噤。
村人避让甚急,却又躲在屋檐后暗暗张望,神情既惧又惑。
林秋心知这是【道体】在静默生威,心灯内蕴的阳和冲散四周晦煞,使阴气微窒。
村人虽不懂缘由,却本能敬畏这个陌生少年。
这正合他意。
若在西岭山脚镇子露面,清微观执役抬头便认得他,这趟“为母置办”的借口难免穿帮,此地荒僻,反成护身屏障。
村中只一间杂货铺,墙上挂满拆自旧军旗的粗布,灯影摇曳里透着潮霉。
林秋挑了两匹蓑灰布,足够拆洗缝补,顺手又要一方泥制小药炉与半旧铜灯,灯罩斑驳却油芯新添,最适幽寮长明。
掌柜见他出手爽利,且身边似自带暖意,压得铺中怪冷忽散,心头莫名发怵,连讨价都不敢,只忙不迭麻纸裹物。
又拐出窄巷,他在油纸灯笼下买了几篓鸡蛋和两把薯干作行粮。
刚握到蛋篮,旁边原本扑棱作乱的夜鸦竞齐齐噤声,伏于檐下不敢振翅,更印证了道体阳烝镇邪的效用。
村民见此,纷纷缩回阴影,唯恐触犯。
林秋暗自点头:“乱世人心惶惑,无官差查验,亦无胆匪来探,正好无人细究身份。”
将药炉、铜灯与几包安神草药压在囊底,再把粗布卷成被褥覆上,外层挂上鸡蛋、薯干与花椒盐料。俨然孝子采买柴盐的寻常行囊。
道体暖焰轻拂,其上浮尘倏然散去,连背囊都显得干净几分。
他不再多停,踏过村口缺字木牌,所经之处阴气如退潮,犬吠亦渐低,唯余风声带着淡淡麦香,簇拥他向更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