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
离开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这间房间,泪珠因惯性在空中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到满是灰尘的地面,浸润地板。就看了这么一眼,她转身离开,再没回头。屏幕外,印姜拒绝了奥古斯塔斯提出的推迟治疗的提议,她用陌离献上的温热毛巾敷着有些红肿的眼睛,沙哑地问:“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哨兵们,几乎所有哨兵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令印姜浑身不自在。她擦干泪水,打趣道:“要是想嘲笑我可要抓紧机会,等我治完感情过载你们再想说什么我就会不高兴了。”
她只是想缓和氛围,可他们的眼神更怪了。好像她是被雨浸湿,明明毫无攻击力还要冲人喵喵叫的小猫。印姜被自己的比喻搞得一股恶寒,她皱眉瞪回去。尼格霍尔茨摸着她的头,非常不满地问:“怎么不说呢?”“说什么?”
印姜的问题太过理所当然,尼格霍尔茨被噎了一下才回:“你的过去……”印姜挑眉:“你也没问我啊?”
她没有想指责任何人,可是这句话的攻击力好像有点大。尼格霍尔茨的呼吸一窒,一下子就低落下来。他抽回手,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从来没注意到……”
意识到后面的话像是为自己开脱,他沉默不语。陌离站得很远,漂亮的眉眼满是郁结之气,杀气腾腾,好像只要印姜一声令下,他就会把那些害她不高兴的人全部解决。巫澜比尼格霍尔茨还低落,垂头,手指抚摸胸章,在印姜的眼神划过来时下意识抬头与她对视。
他如树林般青葱的双眸被泪水点得清透。
在印姜的注视中,他眨眼,晶莹的泪滴消失于面具之下。痛她所痛,哀她所哀。
巫澜垂眼,眼泪又往下滴。
印姜一时愣住。
她从来,从被巫澜收养开始,就没见过巫澜落泪。一次都没有。
巫澜很讨厌哭泣。
而现在,他在为她哭。
她手足无措,下意识看向阿莱耶。
阿莱耶看着她,面无表情,似乎对看到的一切都毫不意外。他无声开口:过去无法更改。接着,好似逃避般错开印姜的视线,继续补充:我很抱歉。
阿莱耶的眼神落在地面,不敢抬头。
就好像,他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
印姜收回目光,她最后看向奥古斯塔斯,金发的男人回望,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语气柔和:“继续么?”
“嗯。”
印姜点头。
她没有再看任何一个哨兵。
这是她的过去,是她人生中永不停歇的阵雨。可雨总会过去。
雨过天晴。
印姜偶尔还会梦到妈妈,梦到另一个世界的她,不是欢愉之女,是贵族小姐,建功立业,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个世界没有印姜。
妈妈活得很幸福。
这就够了。
至于迟来的疼惜,歉意,怜爱……
印姜并不需要。
她抬眼,看着屏幕中的画面跳转。
画面中的印姜双眼青黑,看起来随时都会得道成仙,在花语的追问下扯着谎隐瞒昨夜的行踪。
画面外,印姜老神在在地叹口气,对着那些身形高大的哨兵慢慢道:“好啦,开幕式要开始了,这里我很帅,你们不看么?”一句话,将他们的注意力拉过来。
哨兵们小心翼翼地落座,眼神隔一会儿就要落到印姜身上。隔一会儿看一眼,隔一会儿看一眼。
好像她会消失一样。
印姜现在开始感谢三个军团长互相牵制了,但凡少一个两个,她肯定得被拉着关心。
被爱,被心疼的感觉很好。
可印姜已经不需要那些,她自己爱自己,自己心疼自己,更省时间。屏幕中,身穿xx学院校服的联邦一号种子队站在联邦方队的最后。即便隔着厚厚的隔音墙,大门开合时仍能听到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前面的队伍一支接一支消失于大门后。
印姜站在队伍末尾,揉着太阳穴,精神不振。她知晓自己一定很憔悴,尤其是在周围一圈摩拳擦掌的哨兵对比下,估计更不起眼了。
幸好,要得就是这样。
尼格霍尔茨修长的身躯将普通的校服撑成秀场高定,他与花语并肩站在巫澜身后,作为队长,同时也是队伍里唯一的s级哨兵,气定神闲地向身后人下令“一会儿抬头挺胸,谁看你们就看回去,拽一点。”声音轻松,带有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身后的哨兵一一应是,不断起哄,说着垃圾话,气氛很快被炒热。熬了一晚上的印姜悄悄叹了口气。
好羡慕他们的精气神。
她的叹息比羽毛更轻,可尼格霍尔茨精准看了过来。留着利落短发的哨兵看着印姜,不屑地“嗤"了一声,意有所指:“都给我打起精神,别给联邦丢脸!可别让我一会儿逮住谁偷懒一一”而印姜,她注视与她故意置气的哨兵,舌头舔了舔后牙槽,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笑。
你管我?
屏幕外,已经是军团长的青年捂着脸倒在沙发里,他无声尖叫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探出头朝印姜的方向看过去。
印姜挑眉,学着屏幕里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