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它还是那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但今夜的越清音有所不同,满脑子都是那扇碎掉木框的花格窗子,懒得搭理它。
她盘腿一坐,心不在焉地撑起下巴。
“休想再拿孽缘吓唬我。”
她扬起眉梢,大义凛然地同它说:“孽缘又如何?”“相玄的手比你这破火还暖和,我干脆死在他手下得了,你要灭就赶紧灭吧!”
越清音傲然昂首,说完就壮烈等死。
然而,以往求神拜佛都奄奄一息的命火,忽然些微几颤,“啪"地一道折断木枝的声音传来,火苗好像舔舐到了干柴,猝然旺了几分。越清音愣了下,稍微坐直了些身子。
只见她的命火上凭空出现一个灰黄陶罐。
那陶罐的表面斑驳陈旧,正咕咚咕咚地煮着什么,飘起缕缕带着药气的白雾。
…这是什么情况?
越清音完全懵了。
她闻见药里又冲又苦的气味,摸向自己的心跳,徒然感受到莫大的彷徨和哀伤,溺水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雾缭绕之间,模模糊糊地出现一双手,掰断了树枝往火里添柴。越清音捂着心跳喘了口气,倏然听见一道虚弱的咳嗽声。……是谁,那是谁?
一道模糊的咳嗽,却让她难受得几欲落下泪来。越清音挣扎着爬起身,往烟雾里踉跄扑去,双手猛然抓住那个人。她失声喊了起来:“你是一一”
………清音!”
“清音!”
慕令徽反手握住她的胳膊。
她惊疑不定地唤着坠入梦乡的少女:“清音,又做噩梦了吗?”越清音在昏暗中睁开眼,发现自己紧紧抓着令徽不放。悲伤的情绪如潮水退去,复涌上来的一层不明所以的茫然。她懵着神抬起手,意外地摸到满脸冰冷的湿意。慕令徽体贴地环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放轻声道:“是不是又梦到你的命火了?”
“…令徽,你摸摸我的脸。”
越清音呆了会儿,拉住温情款款的少女:“你摸摸看,我好像流了一脸的囗水?″
慕令徽”
她默默收回手,挪远了些:“所以你梦到吃的了?”越清音回想着梦里的零星场景,咕咚咚冒着泡的陶罐,郑重地点点头。“就用我的命火煮着呢。”
谁能想到呢一一
她十年如一日梦见的命火,竞然是一膛灶火!大
清晨的薄晖刚刚覆下,客栈大堂里已有了动静。有士兵从角落里拖来一条板凳,将门板顶开半边,有的士兵叼着半个包子,手脚麻利地擦拭着桌椅板凳。
还有几个士兵怏怏地歪在墙角,垂着腰腿,嘟囔着"慕将军太过分了”。越清音杵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只夏橙,拨得它在桌上团团转。她百思不得解,屠军师口中的命火,怎么就变成灶火了,还有那道咳嗽声与煮着的药汁,又是怎么一回事……
越清音想来想去,只想得出一个结论一一
美色误人!
一定是因为她睡前与相玄纵欲无度,掏空了身子,所以连梦里都在熬药补肾……
少女撑着下巴,幽幽叹气。
都怪相玄太好亲了,又香又硬……
…她说的是他胳膊上的紧实肌肉,将手搭上去真的很好摸。“清音!”
不解风情的呼唤打断她的思量。
乌维言从客栈外风风火火地闯进门。
“你那卦语分毫不准啊!”
胡人少年大步跳过门槛,拽出板凳往她身旁一挤,指着舆图说道:“这临奉县内仅有一所花楼,两层的硬山顶木楼,门面极小,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我们的人昨儿在那溜达了一夜,只瞧见几个败家子醉酒狎妓。”“没闻见半点血腥气,更别提发现什么杀人凶犯的线索了。”“依我看啊,就是你算错了!”
越清音不大服气:“我才不会算错!”
“分明是你们找得不仔细,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她沉吟少许,很快拿定主意:“除去花楼,应该还有一些暗娼幽所,晚些时候,我亲自带你们去找!”
“不是,你怎么还犯起倔来了”
乌维言左右看看,压低声问她:
“咱们两个纨绔掺和什么呀,这事就该让相玄去查,指不定两日就能把区犯揪出来了……”
“不行!”
越清音大惊失色。
屠军师说过,安源州刚刚归于大昭,民心不稳,越柳营要以安抚为主,绝不可以仗着武力惹事。
别的都好说,可若让相玄知道,那县令胆大包天,竟敢擅闯军营搜查她,简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
只怕他无论如何也耐不住气性,是要闹出大乱子的。越清音连忙拉住义兄,急道:“你忘了二皇子的那群幕僚了吗?”乌维言霎时间想起满地的粘稠血浆,一长排新鲜滚烫的人头,以及点缀在旁的油润眼珠子……
他顿时丧失胃口,推远了桌上的包子。
越清音痛心疾首:“你就不怕他杀性起来,把朝廷命官当成白菜切吗?”“我不怕他切人……”
乌维言吡牙咧嘴:“但真的很怕他让我刷地。”越清音严肃认真:“那我们该怎么做?”
乌维言小声确认:“瞒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