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运气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街边馄饨摊支起灯笼，葱花的香气在昏黄光线里浮动。几道穿着常服的身影混在人群中，与暖光里的摊子擦肩而过。正是越柳营的一行人。
越清音捧着个黄铜打造的罗盘，心不在焉地领着队，满脑子都是汉人少年低垂下的眼睫,像是萧索无力的秋叶。
她总感觉他有些难过。
越清音苦恼地咬咬唇，怎会如此，她撒的谎分明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正自出神，左脚忽地踢中一块硬物，一阵钝痛从脚尖直窜上来。“嘶一一”
越清音倒吸一口气，跳着脚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才发现面前有樽花白的石雕像。
慕令徽将她扶住，探了眼她手里的罗盘，提示道：“我们走到尽头了。”
越清音这才回过神来。
几人跟着她的罗盘指引，已经走到街巷的尽头。前方只剩三两店家，门面灯火辉煌，与所谓的"暗娼”扯不上丁点儿关系。身后有个年长些的士兵捶捶腰腿,叫苦道：“越姑娘，你这占卜到底准不准啊？”
“咱们跟着这破罗盘走一日了……”
越清音拍拍手里的罗盘，铁针颤巍巍地晃，又指回面前的石像，再无变动。她皱皱鼻尖，也很困惑：“按理说就在这儿才对，我先前占卜从未出过差错。”
“可是，越姑娘……
有人憋不住了，提出抗议。
“你先前占卜，都是因为被越将军关了起来，起卦算算逃跑的时机而已。不管准或不准，外头还有慕将军替你掩护呢，当然不会出差错。”“但我们眼下是要找凶犯、找线索，这可不是儿戏啊，你确定你的占卜还能起作用吗？”
“对啊，跑了两天腿都断了，不会是你算岔了吧？”越清音被说得心虚，摸摸鼻子，小声道：“屠军师说了，大道三千，江海同…”
按理说，占卜之法是异途同归，一通则百通，她先前算得准，这次应该也不会出错。
身后的人将信将疑：“你的占卜之法，都归于什么？”“是周易的功底，还是命理的精研，亦或是星宿天象的……越清音捏着罗盘，老实巴交：“归于我的好运气。”众人…”
眼见士兵们恼火得咬紧了后槽牙，乌维言忙出来打圆场：“这是屠军师认可的，玄之又玄的东西，当然要靠几分运气！”“她打小就运气极佳，有时自己还未觉察危机，就已经逢凶化吉、达成所愿了，凭此占卜是信得过的……”
顾及慕令徽在场，士兵们明知荒唐无稽，却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面色铁青地杵在灯笼底下。
慕令徽只好先安抚手下：“这样吧，大伙儿都饿了，不如先回去用晚膳，捉凶犯的事，明日再议。”
她眼神看来，询问越清音的意见。
越清音识趣，乖顺地点点头。
士兵们脸色稍霁，往两侧让出一条路，守礼地等着她们先行。然而，越清音刚迈出一步，衣摆就骤然收紧，有道明显的拉扯力度，将她拽留在原地。
几人回头望去，看见面前的花白石像。
竞是一座麒麟像。
高耸的石像威严难当，右下伸出尖锐的利爪，勾住了越清音的衣衫一角。寻常百姓可能觉察不出异常，可在场几人都是边关将士，对这霸道的悍兽极其熟悉，在融州城里只有主将越家压得住。越清音诧异道：“这铺子是做什么买卖的，为何门前要用麒麟压阵？”似是对她的回应，两名卷起衣袖的男子推开里侧门扉，跨出两层门槛，扭头狠狠啐了口唾沫。
其中一人直骂倒霉：“三把缠头，老子全输光了！”众人相互对视，都敏锐地捕捉到了“缠头"二字。乌维言匆忙退后两步，抬头观望。这才发觉面前是家门面恢宏的赌坊，牌匾乌底金漆，晃眼地写着"千金坊"几个大字。“原来赌坊也有缠头…”
他听着里头噼啪啦混响的骰子声，喃喃道：“骰子是不是有个别称，叫作′投琼′？”
士兵们恍神了片刻，仿佛回到那个客栈的午后，胡人少女对着蛇行水迹，清泠泠的目光如同神鬼附身，用轻而空灵的声线念诵出卦语：“…玉楼新曲琼花欢，千金一掷骨作香。”“红烛袖里争缠头，金雀羽下是愁城…”
原来所谓的愁城，不是花楼，是赌坊……
众人意识到曲解了神鬼的指示、错怪了真正好运气的法师，慌慌张张地看向那手持罗盘的少女。
越清音已经用脚尖勾出麒麟爪下的衣摆，步伐轻盈地往赌坊里跳去。“我说什么来着？”
越清音得意洋洋：“大道三千，江海同归！”大
慕令徽寻到那笼槛似的柜台，换了一大把木质的缠头筹码，悉数倒给兄妹俩。
“我们去四处探查。”
她特意嘱咐清音：“你与阿言只有那三脚猫功夫，就装成寻常赌客好了，偶尔弄出些动静，替我们吸引视线、打打掩护。”越清音爽快答应了。
她今日束起了青丝长发，一身胡人少年的飒爽打扮，豪迈地撩起衣袍，装上满兜的缠头筹码，行步间琳琅作响，活脱脱一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败家子领着她的二哥满场溜达，往左瞧瞧，往右瞟瞟。两人神色自若，其实压根看不懂桌上画得花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