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长街两侧早挤得摩肩接踵，老汉肩上骑着垂髫小儿，还有人扒在酒家的旗杆上眺望。
越清音倚在慕相玄身前，闻到檀香扑面，探头就见天神像金身巍巍，穿破缭绕的香火。
少女惊喜地仰头，被斑斓的塑彩晃花了眼。神轿后头还跟着踩高跷的执事，有人面戴狰狞的辟邪面具大跳傩舞，怒目威慑四方，口中疾叱一声"邪魔退散"，再移开面具便喷出三丈高的焰火。人群惊呼着，如潮水般后退，越清音反倒被逗得笑了起来。“竞然还会喷火呢.……”
慕相玄留心挡住旁边挤来的人群，不忘低头问她：“好玩吗？”“好玩！”
越清音在震耳欲聋的牛角号声中，兴奋地指向那执事的麒头面具，朝他做囗型：
“我想要那个！”
慕相玄挑挑眉，应承道：“好啊，我们也去买一个。”两人乘兴而起，随着人潮涌动挤到熙攘的面具摊前。辉煌的游神灯光下，各式面具在木架上高低错落，神鬼精怪、帝王将相，每一张都栩栩如生。
守摊的老头热情地招呼着：“客官们随意挑选啊！”她想要的是…
慕相玄回忆着那执事面具的狰狞模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可怖夜叉麒头。
他立即将它扒拉出来，兴致勃勃地拿到少女面前邀功。“你看，你想戴这个吗？”
越清音正对着几张绘纹精巧的狐仙面具出神，下一刻，就被一个丑怪面具盖住半张脸，余光还能瞥见下巴突起两根泛黄扭曲的獠牙。少女不高兴地垮下嘴角。
“不喜欢？”
瞧着她的反应，少年有些郁闷：“可是，这已经是整个摊子最丑的…那守摊的老头看不下去了。
他哎了声，悄然摘下个鲜亮的狐仙面具塞给少年，示意他赶紧换一个。慕相玄迟疑着，然而刚拿出那狐仙面具，还未说话，越清音就弯起了眉眼。“好看，我想试试这个！”
慕相玄：”
可这与那执事带的毫不相干啊……女儿家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难以揣测。他向摊主投去极为敬佩的一眼，拉着清音来到摊子的铜镜前，绕到身后给她系绳。
那是个簪着并蒂莲花的狐仙麒头，粗糙的铜镜映出它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额间朱砂艳丽，点着娇俏的新娘子妆容。
越清音看看那株并蒂莲，又看看少年在她身后低头系绳的模样，莫名感觉耳根到脖颈都有些发热。
……这是怎么了？
她不自在地用指尖捏住魁头垂下的狐毛，轻微卷了卷。守摊的老者耳聪目明，当即笑呵呵地赞道：“小娘子生得标致，就适合这美貌的狐仙面具咧！”
说着，他从桌案下摸索了会儿，翻出一对耳珰式样的银铃，得意地卖弄起自己的巧思。
“老朽做这面具时，还特意配了一对香铃，里头放了莲花香，小娘子你戴上它们，正好与这面具相配！”
“香铃？”
盛情难却，越清音顺应接过，豆粒大小的香铃响声细碎清脆，幽幽萦绕着清香。
可她没有穿过耳，这耳珰不好穿戴。
少女为难地捻了捻耳垂，忽然灵机一动，将它们挂在耳后垂落的发辫间，恰好能被鹅黄发带缚住。
只是挂得不高。
莲花香的小铃铛低低地坠在锁骨边缘，轻微摇晃，几乎要滑进她浅杏的衣领里侧。
慕相玄说笑道：“藏得这样深，只怕你自己都闻不见香气了。”她顺着他的目光低眸看去，下意识应道：“好像也是。”“挂在我领口这儿，也就只有你可以闻到了话音一落，两人都怔了怔。
越清音顿时局促不已，意识到自己说了句意味颇深的话语。可霎时间又想起，过往夜里他低头亲着她的锁骨，高挺的鼻梁就亲昵地蹭着她脖颈的模样。那时候他确实很喜欢闻来闻去的……
……可是这种事能在他跟前提么？
少女忍不住捧住脑袋，摸摸自己的脸颊，隔着半张面具都觉得烫得手指微蜷。
她不安着，身前的慕相玄却轻声笑了下。
他似不经意地牵起她紧张的指尖，握进自己手心里，准备像个可靠的男人那样，若无其事地移开话题。
“若你喜欢，那我们就买这个夜叉，咳咳…我的意思是买这个狐，仙。眼见他也跟着懊恼起来，越清音又忍俊不禁。她松下了心神，轻松自在地晃晃他的手，给他递去个白面书生的麒头。“那你戴这个，好么？”
慕相玄自然答应，顺道玩闹般拿它碰碰她的狐仙莲花枝，惹得她笑着扭身子躲闪，鹅黄发带上的香铃细细微微地颤响。那守摊子的老者笑眯眯地望着俩人逗趣。
他依稀说了句什么，越清音满耳锣鼓敲响的热闹动静，一时没听清。反倒是习惯读唇语的慕相玄听得分明，付着银两，对那老者笑了笑。清爽的夜风乘着人间的烟火而来。
越清音难掩好奇：“他说什么了？”
慕相玄牵着她，一前一后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影，往灯火绚烂处去。“他说，小夫妻感情真……
少年眉眼舒展，万千华灯映着他侧颜，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朦胧光晕，连带着她也被笼进这片暖融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