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听话
越清音觉得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
可不知为何,待她的话音落下,慕相玄却陷入出奇的沉默里,看着不动声色,但搭在衣襟上的指节却悄然攥紧。
她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他也是这样握住自己,白皙的手背上迸起青筋,看似克制,其实是不加掩饰的放肆。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她莫名有种错觉。
好像他身处酷暑、燥热难安,可唯一清凉解热的法子,并非扯松他自己的领子,而是扯开她的衣领……
越清音心虚不已,怀疑自己的下药诡计已被察觉。她正自紧张,身边的少年却慢吞吞地垂下眼帘,温顺如常地应道:“你亲手为我做的药糕,我当然会放心吃完。”闻言,越清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成功瞒住他了!
少女情不自禁地得意昂首。
也对,从小到大,她不知多少次编谎糊弄他,反正他从未识破过。“你肯听话就好。"她矜持地表扬道。
慕相玄低头闷笑,“我哪回不听你话了?”越清音下意识便想反驳,他在某件事上是很不听话的。可眼下毕竞青天白日,不好宣淫,话到嘴边还是憋屈地咽了回去。她表示不认同地轻哼一声,抱起小鹅,踱步离开。小鹅始终受制于人,往地面的箩筐远远望了几眼,又生无可恋地垂下脖子。庭中的争辩逐渐平息。
再次沉浸入节奏的,是药草在水中浸洗、在刀下切锄的细碎清响。而后日影西移,渐次漫过似锦的花圃,越过繁茂高耸的楸树。待越清音迷朦醒来,从躺椅上坐起时,远方天际已经隐隐晕染开夕阳霞光。“……我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打盹前还热闹非凡的庭院,如今只余下清洗干净的木盆与锄刀。她身上披了件不知是谁的外衫,但旁边半个人影也无。连鹅也不知所踪。少女茫然地环顾着,院门东侧响起一道熟悉的人声。“安源州的百姓受毒烟残害,隐痛难耐,我们带来的军中药物所起之效甚微,即便拿来赈济也无用。”
“好在,风夫人替我们购了批难得的蜜炬烬!”“这是我们越柳营挽回名声的绝好机会!你们都小心心些看管,明日一早运回城中,发给百姓……”
“是!”
士兵们的齐声应和后,乌维言满面春风地踏入东门。他瞥见坐起身的少女,愉快地调侃道:“睡醒了?”越清音含糊地"嗯"了声,嗓音里还带着睡意:“醒来没瞧见你们,你们都去哪儿了?”
“舅母帮我们买了批蜜炬烬,我刚去吩咐发药的事了。”“大哥跟着士兵们去看管了。”
胡人少年利落地一撩衣袍,仰倒在她身边的躺椅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接着道:
“令徽不知去何处鬼混了。”
“装药的箩筐不够用,我还得再编几个,相玄去给我砍竹子了。”听见最后那个名字,越清音迷糊的眼神逐渐聚拢起焦点。“………去给你砍竹子了。”
她似呢喃地重复了句,倏尔展颜笑了起来,“你能使唤得动他?”乌维言话语一噎,被人戳中了隐秘,不服气地顶嘴道:“你以为他只听你和义父的话?”
“…虽说起初我软磨硬泡,他的确爱搭不理。”他小声说完,又志得意满地抱起双臂。
“但到末了我同他说道:“妹夫你一身力气,姑且帮帮你柔弱无助的嫡亲二舅哥怎么了?”
“只这一句,就哄得他翘起嘴角,乖乖提着柴刀去竹林了。”临去伐竹之前,汉人少年还若无其事地表示,以后可以常常这样称呼他。乌维言啧啧两声,摇头感叹,“相玄还是难过美人关啊!”越清音听得忍俊不禁。
她想了想,又规劝道:“他爱听也不行,往后少这样唤他。”见乌维言面露不解,她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你叫顺了口,哪天在肃王面前也脱口而出,仍管相玄叫′妹夫',那我和他的奸情岂不露馅了?”
“难道你想看我跟他被齐齐拖去浸猪笼吗?”乌维言恍然大悟。
他忙竖起大拇指,“还是三妹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哪里哪里。”
越清音难得听见如此高的评价,谦虚地拱手,“都是二哥足智多谋,教导有方!”
兄妹俩哈哈笑了起来,花了半个时辰使劲恭维彼此智勇无双。直到二人都夸得口舌发干,越清音才意犹未尽地叫停。“好了。”
她从椅后拎来一只小竹篮,眺望远处的天际。“趁天色还亮,我得去摘些新鲜野果。”
少女春风得意地站起身,“明天可以带回安源州,给相玄做糕点!”大
斜阳下,天色被染成融暖的橙黄。
遍地薄光里,村道两旁的野草肆意生长,蓬勃的苋藤紧贴地面蔓延开来,缀着细碎的小黄花。
越清音晃着竹篮,悠哉地往前走。
不远的草坡上,成排果树亭亭而立,红绿相间的小果或甜或酸,错落在繁茂的树冠间。
其实,相玄爱吃偏酸的果子。
她还记得,小时候融州城外有片杏树林,每逢六七月便结满金灿灿的杏子,清甜的果香飘溢四方,闻着便让人生津解暑。她馋得过分,相玄便会寻个空闲,带她去树林里摘杏子吃。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