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服还未脱下,江母来了,一眼看见自己女儿身穿嫁衣,与柳梢一样,被她惊艳到。
直到现在,江母才清晰认知到,江卿月要嫁人了。心中五味杂陈,一番酝酿,说出口的却是对她的教诲,将自己出嫁时,母亲说的那番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转诉给自己的女儿。江卿月默默听着,一句话未说,直到江母说完,一时间竞未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好似除了叮嘱这些规矩,再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最终江母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转身离开。江卿月终于忍不住,泣出了泪。
她站在原地,看着江母离开的方向,无声哭泣。泪珠砸下,除了柳梢,再无人看见。
江卿月一宿未眠,天还未亮便被拉着起来,梳妆打扮,换上婚服。江母穿得极为隆重,她接过梳子,多少年了,再次拿起这把梳子,生疏地为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梳妆。
“一梳梳到尾。"木梳从发梢缓缓梳到发尾,江母抬手,再次梳发:“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江母忽地停了手,别过投去,捂住眼睛。江卿月透过镜子看她,眨了眨酸涩的眼,轻声喊:“母亲。”江母回了头,继续梳:“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努力地扬起笑容,却没有半分真心实意的笑,在相府今日就要被抄查的情况下,她怎么能笑得出来。发髻还未理好,汤嬷嬷仓皇跑来,说是大理寺来人了,现在就要将府里的人全都带走,抄查相府。
江母连忙抹了泪,匆匆丢下一句话,便与汤嬷嬷去前厅拖延时间。“卿卿你在这里等着岑移舟来!”
江卿月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镜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却站起身,没有在原地等待。
这是出嫁前,她最后能以相府小姐的身份,与相府众人共同承担相府遭受的劫难。
她身着大红婚服,发丝倾落未簪发钗,只这么走出去,踏出房门,走向房间外那被苍穹包裹的大地。
“圣上口谕,抄查相府,相府内所有人都得去大理寺受审,江夫人,请吧。”
昨晚江母已经与汤嬷嬷商议过,这种时候不能逃,一旦被查到,即使没有罪,也会被扣上畏罪潜逃的罪名。
只是现在岑移舟还没来,断不可在这个时候让大理寺的人带走江卿月。江母冷呵一声,上前一步,高声喊:“谁知你是否假传旨意,未见到敕令,谁都不许进!”
李自臻暗骂了句老太婆,伸手摘了腰间令牌,抬手展示。大理寺令一出,无人敢抵抗。
江母听着李自臻嘲讽的话,煞白了脸。
“你们都看到了?“李自臻收回令牌,挥手叫手下绑人。一群士兵往府里跑,江母见状立刻上前拖延时间,被士兵毫不客气地拉开,正要绑她时,一道声音响起。
“放开我母亲!”
李自臻眯了眼睛看去,一道鲜红的身影闯入视线,待她走近,李自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轻轻笑了出来。“江小姐。“他晃着步伐,慢悠悠走过去,眼里的垂涎毫不掩饰:“江小姐的婚事不是没了吗,今天穿成这样,要嫁给谁啊?”“与你何干?“江卿月扶起江母,松了手,扫了眼已经被绑的府里侍从,心下一沉。
李自臻呵呵笑,也不恼,继续说:“令尊入狱,估计再过几日,这相府就要易主,江小姐若是不想受苦,不如考虑考虑入我府中,我还能给你一个名分,做我的妾,免了牢狱之灾,江小姐觉得如何?”江母脸色难看,正要上前护住江卿月时,忽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觉得不如何。”
李自臻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沉了脸,立刻转身看去,那人已经擦身而过,走到江卿月身前。
江卿月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大脑恍惚,直到被他突然拦腰抱起,惊慌地搂住他脖颈,听到他响在耳畔的声音,才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来接你了。”
江卿月望着这个人,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带来的是救赎,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