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一式两份,岑移舟收好自己的那份,转头朝江卿月道:“明日我会来接你。”
江卿月只说了个好,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看着他一时无言。岑移舟主动开口:“紫色匣子里是婚服。”他握住江卿月手腕,抬起她的手,在她仍旧有些抵触的反应下,将一块玉牌放到她手心。
“收好。”
他垂眸看着面前女子,丝丝笑意荡漾开来,只是这么看着,便生出要立刻将她带回去的念头,好不容易压下来,听到她的话,险些没忍住。“嗯,明日我等大人来。”
岑移舟忽地笑了声,这笑在几乎死寂的厅堂极为突兀。这些日子被那几个顽固老头弄出来的火都因这句话消了许多。但见她看自己时眼里的困惑,还有加重的抵抗,岑移舟收了笑,还记得不能再吓着她。
只是自己笑一下,应当不会太吓到她吧?
岑移舟正了神色,没有再与江卿月说话,很是礼貌地与江母道了别,转身离开。
跟着搬聘礼的侍从鱼贯而出,只一会功夫,整个正厅安静下来。江卿月忽然有种想要先前那份热闹继续的念头,只有她在这里,浑身不适。“卿卿……“江母先开口打破宁静,江卿月回应她:“母亲有什么要与女儿说的吗?”
她的话里明显带了抗拒之意,江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好将自己最后一个请求说出来。
“你明日,带着阳儿一起走吧。”
汤嬷嬷帮着说:“是啊小姐,小少爷还那么小,他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受苦。”
江卿月将她们此刻的表情记在脑海里,说了好。“耀阳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管他。”
此话宛若给江母吃下一颗定心丸,正想着要如何说才能表示出自己的谢意时,江卿月再次开口。
“我可以带走他,但左相大人能不能接受他,不是我能做主的。”汤嬷嬷立刻出口:“左相大人定会允了小姐的请求,他一一”江卿月捏紧了岑移舟给自己的玉牌,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左相大人连他胞弟都能惩罚,怎么会为了我答应再带走一个人?”“汤嬷嬷未免将我看得太重要。”
江卿月已然没了与汤嬷嬷再说的意思,更是不等江母说,径直离开。其实她不走,江母也无法再说出求她的话。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再逼她,江母做不出来。
有些性子已经融到骨子里。
有人会为了求生脸都不要,有人却会为了自己的尊严,连施舍都不会要。说到底,还是没有被逼到绝路。
“夫人,小姐她……
江母佝着身子,一步步往外走。
汤嬷嬷看着她颤巍巍的步伐,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重重地叹了口气,叫侍从今晚把聘礼看好了,自己上前搀着江母回房。这一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江卿月回去没多久,侍女送来个紫色匣子,沉甸甸的,柳梢帮着打开,顿时惊呆了。
“小姐!是婚服!”
她连忙拿去给江卿月看。
明亮的烛光映照在鲜红婚服上,每一针金线、点缀的珠宝,在烛火下泛着柔光。
江卿月看出了神,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去,布料的光滑与针线的粗糙通过触摸传递给她,起初只觉得造化弄人,她本该在这个时候,穿上婚服嫁给岑亭泊,现在却成了情势所逼,不得不嫁给岑移舟。越想,心越痛。
她坐在桌前,手里抚摸着这件婚服,却没有身为新娘的喜悦。双手捏着婚服肩处,缓缓将其提起,华丽的裙摆展开,无数蓝渐紫的孔雀羽跃然眼前,裙摆展开后自然下坠的那一瞬,看着如同孔雀开屏,流光溢彩,厂位惊艳。
就连江卿月自己都看得移不开眼。
“左相大人好用心……“柳梢忍不住摸了摸裙摆的孔雀羽,眼里满是艳慕,“这样的婚服,上京城好像没几件吧。”
她又小声嘟囔:“若是小姐与岑亭泊的婚事还在,他肯定弄不到这样的婚服。”
最近柳梢改口直接喊岑亭泊,连个公子都不加上。江卿月站起身,拿着婚服走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自己还没看出什么,柳梢已经尖叫起来。
“小姐!你快穿上试试!”
江卿月本是没有心思穿的,但明日便要穿着这件婚服嫁给岑移舟,早晚都是要试的。
她去换上了,走出来时,又收获柳梢尖叫声。“好看!小姐好好看!”
再次站在镜子前,江卿月都快认不出镜中的自己。胸前金丝绣出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腰间,孔雀羽自腰间一层层往下,看着分明层层装饰点缀,穿在身上却不觉得重。
这样的红穿在她身上,显得肤色很白。且出乎意料地合身,恰到好处的剪裁完美勾勒出身体曲线,单单这么穿着,还未正式打扮,已经叫人移不开眼。江卿月对着镜子笑了笑,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头顶的阴云散开,她想通了一件事。
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活着,何苦哭丧着脸,享受当下就好。就当嫁给岑移舟,是为了脱离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牢笼,本来嫁给岑亭泊,她也是带着这个想法。
不过是换一个人嫁,嫁给谁都是嫁。
江卿月这么告诉自己,努力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