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一更
那厮跑后,苏小郎犹豫了下,小声问:“东家,真放他们走啊?”赎金什么的.……
坐在椅子上的明月往斜后方白他一眼,“想什么呢?”赎金我要,欠我的也要还!
还是跟着自己的时候短了,他想象不出自己为了生存能做到哪一步。换做春枝、七娘,绝不会这样问。
折腾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明月招呼人把地上五个杂碎丢到柴房里关着,“大家辛苦了,你们自己排班,轮流回房歇息,睡一觉起来用早饭。”众人一起抱拳,“东家客气。”
左不过就在染坊内外打转,比以前荒野奔波、日夜煎熬舒服多了!况且每日巡逻难免无趣,这么闹腾一回权当调剂了。大家一起收拾,地面迅速恢复整洁,仅残留些微血迹。众人都是做惯了的,先将吸了血的地皮铲掉,从别处弄点新的泥土盖上,几脚踩实,再用鞋底轻轻划拉两下,蹭出浮土,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等会儿就要开工,染坊里好些没经过风浪的小丫头呢,可不能见脏东西。明月毫无睡意,撵走苏小郎,自己窝在椅子里望天,慢慢盘算以后的事。天还是黑的,星星也很亮,吹在脸上的夜风微微泛着冷意,但远处已隐隐传来鸡叫。
明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静静地欣赏星空了。她缓缓吐了口气,才要换个姿势,就见苏小郎又扛着一张条凳回来了。他也不说话,就把条凳往明月身边一放,长/枪往地下一杵,然后一言不发和衣抱臂躺到条凳上。
这一二年间他抽条不少,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而细长的一条,说是躺下,其实还有大半截撑在地上,看着就难受。
明月…”
明月啼笑皆非,抬腿踢了他一脚,“回去睡。”鲜红的枪缨在风中簌簌抖动,苏小郎哼哼两声,闭着眼说得理直气壮,“我是贴身护卫,贴身!”
哪有雇主熬夜,自己跑去睡大觉的道理!
他的呼吸迅速变得绵长,然后真的睡着了。但当梁鱼带着春枝和七娘从远处走来时,苏小郎却立刻提枪、弹起、睁眼,落地时枪尖已经稳稳对准了黑影中显出来的三个人。“东家,“梁鱼在几步开外停下,“七管事和春管事来了。”她听见明月一如既往的呼吸声了,知道她没睡。虽说不叫她们出来,但前院惨叫连连,明月就猜到她们肯定没合眼,也不意外,“过来吧。”
七娘和春枝拉着手来的,亲眼确认明月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四下望望,“人呢?”
听见动静了,怎么没看见人?
明月努努嘴儿,“柴房里管着呢,莲笙、角儿她们都还好?”“一开始有些怕,"七娘笑道,“但高大娘带头抄起擀面杖,说怕个屁,大不了就同他们拼了。后来听着只是生人惨叫,大家便知打赢了,这会儿正东倒西歪睡着呢。”
明月也笑得东倒西歪。
一旁的苏小郎也不躺着了,跟梁鱼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静静守着。掌柜的和两位大管事都在,倘或出点差错,所有人都甭过了。闲来无事,明月便同七娘和春枝说起新买的园子,“当真好极了,屋子多的是,回头你们自己过去挑。”
七娘便笑,“我常年在染坊这边呆着,轻易也不走动,给我留着白瞎了,你自己住么。”
明月不依,“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留不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况且逢年过节放假你还不来不成?”
七娘就不说话了,只是心里美得很,一个劲儿笑。真好,东家心里总记挂着我。
春枝明白她的心思,心中也是踏实。
正如七娘所说,即便留了,她去住的日子也寥寥无几;但又如东家所言,那不仅仅是一间屋子、一座园子,而是东家的一番心意。“我听说有钱人家的园子都得有个雅致的名儿,"春枝凑趣道,“东家也取一个吧。”
明月拍手,“是啊,得取一个。”
可她没念过几本书,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雅致的。正抓耳挠腮间,忽间天上月未落、日将出,正是明暗交替、阴阳相接之时,心头一动,“就叫明园。”
愿我的生意也如那日月永辉!
二人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按着原本的姓氏叫也不错,大俗即大雅嘛,还轻快好记,便都说好。
稍后天亮,伙计们陆陆续续从屋子里出来,壮着胆子好奇地打量,发现什么变化都没有,掌柜的正笑嘻嘻跟两位大管事说话呢,便都抛开了,如往常一般洗漱,预备吃了饭上工。
染坊距离杭州城有点距离,放回去取赎金那厮又是步行,还要想法子挨家挨户解释、搜罗,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了。故而白天大家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月还去后山挖了一回笋子,又叫高大娘杀鸡宰羊。
高大娘知道是要给众人庆功、压惊,也不含糊,只笑道:“东家慷慨,我看着那些小丫头啊,来这里之后都高了,也壮了,真是喜人。”无论是庄稼、菜地还是人畜牛马,她都愿意看着高高壮壮的。为了表扬两只狗子昨夜不为诱饵所动的出色表现,除了露出嫩滑骨髓的大骨棒之外,明月还当众奖励给它们几块最肥美的肉,狠摸狗头,“好狗好狗!保家和发财美得尾巴都甩出残影来,呱唧呱唧吃得香。狗子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