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族长陆厚德,带着几位头发花白的族老,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明渊侄孙在家吗?”
陆厚德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陆从文连忙起身相迎,恭敬地将几位老人请进了屋。
“族长,几位叔公,快请坐。”
陆厚德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落在陆明渊身上,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块绝世的美玉。
“不坐了,不坐了。从文啊,我们是来请明渊去祠堂的。”
“去祠堂?”
陆从文一愣。
“对!”陆厚德重重地点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
“明渊高中府试案首,此乃我陆家村百年未有之荣耀!理应去祠堂,祭告先祖,将这份喜讯,上禀于列祖列宗!”
这本是应有之意,陆明渊自然不会拒绝。
在陆厚德和几位族老的带领下,陆明渊随着父亲,再次来到了村东头的陆家祠堂。
这座祠堂比陆家的老宅还要古旧,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在岁月的侵蚀下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祠堂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香火气息。正堂之上,密密麻麻地供奉着陆氏一族的先祖牌位。
繁琐而庄重的祭祀流程再次走了一遍。
上香,叩拜,献上祭品,聆听族长诵读祭文。
整个过程,陆明渊都表现得一丝不苟,神情肃穆。
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族人们,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期望。
这种期望,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上。
祭祀完毕,族人们渐渐散去,陆厚德却留了下来,他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了陆明渊和陆从文父子。
祠堂里,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格,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陆厚德领着陆明渊,走到了祠堂最深处,那里供奉着一块被擦拭的油光发亮,却显得最为古老的牌位。
“明渊,你可知,我们陆家村的根,在何处?”
陆厚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历史的沧桑。
陆明渊摇了摇头。
陆从文也面露疑惑,他只知道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却从未深究过源头。
陆厚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一丝不甘,还有一丝深埋的骄傲。
“我们陆家村,并非江陵县的土著。我们的根,在千里之外的清河郡!”
“清河郡?”
陆明渊心中一动。
“没错。”陆厚德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们,是清河陆氏的分支。大乾王朝七大世家之一,簪缨世族,书香门第的清河陆氏!”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陆明渊和陆从文的耳边炸响。
陆从文更是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
“族族长,这这是真的?我们我们是那个清河陆氏的人?”
“千真万确。”
陆厚德的目光落在那个古老的牌位上,充满了敬畏。
“这上面供奉的,便是我这一支的先祖。当年,先祖乃是清河陆氏的嫡系子弟,只可惜唉”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痛惜。
“先祖年轻时行差踏错,沾染了赌博的恶习,败坏了家风,输光了家产。”
“清河陆氏家规森严,连续三代未能出一个秀才的旁支,便会被逐出宗族,迁往别处。”
“我这一支,便是因此被逐出了陆家,流落到了这江陵县,在此地扎根繁衍,至今已有百年。
陆明渊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乃至整个陆家村,都对科举有着如此偏执的执念。
这不仅仅是为了光耀门楣,更是为了回家!
“族长,”
“被逐出宗族,可还有回去的可能?”
陆厚德猛地转过身,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陆明渊,那眼神中,燃烧着一团压抑了百年的火焰!
“有!”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祖训有云,被逐出的分支,若后辈之中,能有人考中进士,光耀门楣,便有资格持族谱,返回清河,认祖归宗!”
“进士”
陆厚德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陆明渊身上。
“明渊!你不一样!你县试、府试皆是案首!这等天纵之才,百年难遇!”
“一个进士,对别人来说是登天之难,但对你来说,我相信,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你中了进士,我们这一支,就能堂堂正正地回到清河!”
“就能将先祖的牌位,重新请回陆氏本家的祠堂!明渊,这是我们陆家村百年来的夙愿啊!”
老族长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期盼。
陆明渊看着眼前这位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老人,看着父亲那震撼而又渴望的眼神,再回头望向那满堂的牌位。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穿越而来,所要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家庭的兴衰,更是整整一个支脉,上百年的屈辱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