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墨香。
几名学子瘫软在自家仆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更多的人则是面带疲色,匆匆汇入人流,赶回客栈。
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前两场考的只是“术”,是基础。
第三场,考的才是真正的“道”,是治国安邦之策。
那才是决定一个读书人未来能走多远,能站多高的关键。
一日休整,足以让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
第三日清晨,天光微熹。
陆明渊与林家府学的几位同窗,在林博文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贡院之前。
流程依旧,搜检、入号、落座、发卷。
当试卷发到手中,陆明渊的目光落在题目上时,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论南北经济失衡之策。”
这题目,正中下怀。
大乾立国百年,承平日久,南北之间的经济差距却日益扩大。
南方鱼米之乡,商贸繁荣,富甲天下!
北方边防重镇,民风彪悍,却土地贫瘠,常年依赖南方财税输血。
长此以往,国之隐患,莫过于此。
这道题,看似宏大,实则切中了王朝最敏感的神经。
寻常考生,多半会从“重农抑商”、“加强漕运”、“整顿吏治”等老生常谈的角度入手。
言语虽慷慨激昂,却难免空泛,缺乏可行性。
陆明渊却不然。
他提笔,蘸墨。
他并未急于提出对策,而是先从历史入手,分析了造成南北失衡的三个根本原因。
其一,地理天时之别;其二,前朝战乱导致的人口南迁;其三,本朝“重南轻北”的财税国策。
每一条都引经据典,数据详实,仿佛他不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而是一位在户部浸淫了数十年的老吏。
而后,他才提出了自己的核心观点——“以商通北,以工固边”。
他大胆地提出,朝廷不应再一味地“抑商”,而是要“导商”。
开放北地边贸,以关税代替严禁,吸引南方商贾将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销往草原诸部,换取战马、牛羊、皮货。
如此,既能充盈国库,又能让北方边民从贸易中获利,变输血为造血。
同时,他建议在北方几大军镇设立官办工坊,如冶铁、制甲、织呢等,就地取材,就地生产。
既能满足军需,又能为当地百姓提供生计,让他们从单纯的农户,转变为农工结合的复合型生产者。
这篇策论,他写得酣畅淋漓,洋洋洒洒数千言,一气呵成。
其见识之深远,逻辑之严密,措施之具体,远超同侪。
写完之后,他甚至还有闲暇构思。
若此策推行,北方边镇的税务、官员考核、军户管理等一系列配套制度该如何改革。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缓缓流逝。
当他搁下笔时,距离考试结束尚有一个多时辰。
一个时辰后,悠扬的钟声终于敲响。
“铛——铛——铛——”
三场九天的煎熬,至此终结。
贡院的大门轰然打开,压抑到极致的学子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有人将手中的笔墨纸砚抛向天空,有人与同窗相拥而泣,有人仰天长啸,状若疯癫。
官兵们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列队站在两侧,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任由这些学子宣泄。
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陆明渊与林博文等人显得格外平静。
他们也感到了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了一件大事后的从容。
“明渊兄,感觉如何?”
林博文走上前来,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看向陆明渊的眼神里,已满是敬佩。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陆明渊淡然一笑。
“明渊兄此言差矣,以你的才学,这院试案首,不过是探囊取物。”
林博文由衷地说道。
他虽是天才,却也知道天才与妖孽之间的差距。
与此同时,贡院深处的一间戒备森严的静室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十几位从各省抽调而来的学政、大儒正襟危坐,面前堆积着小山般的试卷。
他们是这次院试的阅卷官,每一个人的笔,都将决定数百名考生的命运。
主位上坐着的,是本次院试的主考官,浙江学政徐渭之。
他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透着洞悉世事的智慧。
阅卷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嗯,此篇策论观点中正平和,四平八稳,可为中上。”
“这一份,字迹潦草,论点不清,划为下等。”
“咦?这篇断案判得有意思,引律精准,论证有力,是个好苗子。”
阅卷官们低声交流着,将一份份试卷分门别类。
忽然,一位负责批阅刑律部分的阅卷官发出了一声轻咦,他手中的卷子,正是陆明渊的。
“徐大人,诸位同僚,你们来看这份卷子。”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