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的夜晚,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肃杀与沉静。
陆明渊的脚步声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回响。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若雪亦步亦趋,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行至后院月亮门前,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此,见到陆明渊,立刻躬身行礼。
“陆爵爷,大人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陆明渊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老师回府,自己今日在外的所作所为,想必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带路吧。”
他淡淡道。
管事应了声“是”,便在前面引路。
陆明渊跟上,若雪自然也跟上。
穿过几重回廊,书房那厚重的楠木门便出现在眼前。
门前灯火通明,两名护卫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沈文龙站在门廊的阴影下,见到陆明渊,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迎了上来:“爵爷。”
他的目光在陆明渊身后的若雪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老师在里面?”
陆明渊问道。
“在,大人吩咐,您一回来便直接进去。”
沈文龙说着,侧过身,对若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安排。
“这位姑娘,请随我到偏房稍作等候。”
若雪闻言,脚步一顿,那双空洞的眸子下意识地望向陆明渊的背影。
陆明渊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去吧。”
得到他的首肯,若雪才微微垂下眼帘,对着沈文龙施了一福,然后便跟着下人,走向了旁边的一间厢房。
陆明渊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烛火通明,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林瀚文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专注。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卸下了官袍的威严,多了几分儒雅学士的气度。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陆明渊身上。
“老师。”
陆明渊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坐。”
林瀚文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声音温和。
陆明渊依言坐下,身姿挺拔,静待老师的问话。
林瀚文没有立刻开口,他将手中的书卷合上,轻轻放在一旁,然后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浅啜了一口。
整个书房静得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陆明渊安然若素,他知道,老师想问什么。
与其等他问,不如自己说。
“老师,学生今日去了一趟怡红楼……”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如何遇到严和同,如何被引荐给林万三,再到陈文德的谋划。
以及林万三那一番惊人的操作,全都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夹杂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将事实复述了一遍。
林瀚文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陆明渊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做得对。”
陆明渊微微一怔。
“陈文德此人,我有所耳闻,是小阁老门下的一条走狗。”
“他今日设这个局,看似是冲着你来,实则是想借你这颗棋子,来探我的底,甚至……是想将你我师徒二人,一同拖进泥潭里。”
林瀚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与其等着他们将这盆脏水泼过来,让你百口莫辩,倒不如像你这样,当场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
他看着陆明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你当众与那严和同割袍断义,看似是少年意气,实则是一步妙棋。”
“如此一来,你便从局中人,变成了局外人。”
“无论那严和同日后如何,都与你再无干系。他们想用一个青楼女子的名节来构陷你,便也失了根基。”
“至于那个林万三……”
林瀚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个聪明人。”
说着,他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陆明渊。
陆明渊双手接过,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却让他心头一震。
信中,林万三将陈文德奉小阁老之命,意图通过严和同与含香之事,构陷陆明渊,进而牵连林瀚文的整个阴谋,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物,都交代得滴水不漏。
这哪里是一封信,这分明是一份投名状!
一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连同陈文德与小阁老的阴私,一同交到林瀚文手中的投名状!
“有了这封信,”
林瀚文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随时都能要了那陈文德的命,也能让小阁老吃一个哑巴亏。”
“而他林万三,也等于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我的刀下。”
陆明渊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