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帖的心意却是难得,因而心下已有几分喜欢了。
现看她雅淡梳妆,素淡却不孱弱,言语又伶俐大方,行止全然不似教坊出身的,倒是有些惊异。面上笑意更真,拉着她入座,叙些寒温。隔间的刘夫人正与一众女眷谈笑,因布政使主掌一省行政财赋,其他官眷处于礼节或甚么别的目的,都要来寒暄客套几句。一时间彩棚里环佩叮当,珠光侧聚,刘夫人叫众人呵俘捧卵似的奉承,心中熨贴。低头啜了一口茶,余光见着边上彩棚里有两个女子言笑晏晏。虽看不清模样,那韵致已是不凡,不禁奇道:“那是谁家的女眷呢?真是好模样儿。左参政王夫人是个眼尖的,偏头看了看,笑道,“是总督府的棚子,想是杨大人的如夫人了。另一个我瞧着是从巡按大人的棚子里出来的,应是宋家女眷。”
“甚么女眷?不就是宋御史包的那个粉头,叫劳什子菊痕的。“晋阳知府江夫人将嘴一撇,嗤道:“一个暗门子出身的小娼妇,竞大摇大摆的与官眷同坐,我只嫌污了这块地儿。”
“唉~甭管人家甚么出身,得了宋大人青眼,便是草鸡飞上梧桐枝了。“王夫人无奈叹道:“听说宋大人把她宝贝的要不得,她从前那个掌班儿,仗着她的势,在盐课司弄了个库大使的官儿,大肆贪墨聚敛,不过宋御史倒是个不徇私的,这回连那掌班一起都抓了。”
几句话倒将江夫人的火勾了起来,她一拍膝头,怒道:“若没她的指使,那老龟儿怎敢这般搜刮?现出了事,又把人家推出来顶缸,自己倒做出个大义灭亲的样儿。那魏时的案子是宋御史一手督办的,中间有没有猫腻儿谁知道呢?保不齐是名利两收的。”
盐课司主管晋阳府附近的几个小盐池,江知府平日没少得魏时的好处。现魏家出了事,自家就少了条财路,且她平日又一向与魏夫人要好,自又恼上三分,嘴上难免失了分寸。
刘夫人将茶杯不轻不重的顿在桌上,微微蹙眉,“越说越不像了,宋御史是代圣上巡守督查,岂是我等妇人可置喙的?”刘夫人是定西侯府嫡女,前几日刚收到娘家寄来的中秋节礼和书信。定西侯世子夫人欲探听宋鼎元的官声才干如何,又提及她家蔓儿近日学会做荷包了,特特做了几个给姑姑姑父和两位堂兄佩戴,字里行间分明是要与宋家结亲的意思她将这事说与刘大人,刘大人自然乐见其成。他在朝廷的党争中立场一向含糊,只是宦海汹涌,容不得人不湿鞋。
自打杨国公来掌治边事,他虽没使过甚么绊子,却也未给过甚么支持。只是在外人看来,他已给打入郑党一派了。
他如今只在等圣上对魏时一案如何处置,若是宋鼎元猜中帝心,或许宋家很快就成为新贵了。届时,妻族有这样一门亲事,于他而言也是个退路。因此,对于众人排喧菊痕,刘夫人自是喜闻乐见,但却不能坐视这把火燎到宋鼎元身上。
江夫人虽不知刘夫人为何突然如此作色,无奈布政使是自家老爷的顶头上司,只得陪笑道:“夫人教训的是,是我失言了。”刘夫人缓了神色,又换了个话头,“杨国公的如夫人倒是好个气派仪表。”“这位如夫人在京城可是个传奇人物呢!名声比别家的正头夫人还响亮些。"按察使庾夫人捂着帕子笑道。
“嗯,听闻现在的国公世子就是狄氏所出。不及弱冠就登了制科,入了翰林。“刘夫人点点头,“进来是不是还娶了裴家的女儿?有这样出息的儿子,自然有底气的。”
这说的就是现在的杨国公世子杨则了,他虽是武家子弟,倒似个文曲星下凡一般的,不及弱冠就得了二甲传胪出身,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娶妻裴氏,这基家是江南望族,子弟多在朝为官,裴氏又是裴家长房现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裴蒙的嫡长孙女。门第显赫,才学出众,又有这样的妻族助力,自是前途无限。能到刘夫人面前奉承的官眷,自然皆非等闲,多是深谙世情的。听得这话,不少人心思都活络起来,尤其是武官的家眷,暗忖着稍后定要寻机与狄氏结父一一。
“杨国公怎的不续弦,倒给个妾生子抬做世子呢?"一位夫人奇道。“这个……我也不过听着家里长辈闲嗑牙,捕个风儿捉个影儿的,不十分清楚。"庾夫人面有难色。
“我随老爷外放这许多年,京中的事也不过略有耳闻。你刚从京来,有甚么我每不知道的,倒是说与我们听听。"刘夫人瞧着她,笑的和气。庾夫人是右参政庾庆为新娶的继室,出身郑次辅同族旁支。她年纪轻,又是个活泼善谈的,平日常在刘夫人处说笑奉承,很是得刘夫人喜欢。“那我就与诸位闲嗑嗑牙,"庾夫人往旁边帐子瞧了一回,放低些声音,恋寐窣窣的叽咕起来。
“如今这位如夫人是个市井出身,据说是杨国公当年平寇回京途中,路过一酒家歇脚,遇着还是沽酒女的狄氏,惊为天人,就带了回来。杨国公之前的夫人是昌安县主,这位县主自小体弱,嫁给杨国公之后,只生了个姐儿就撒手人寰了。
之前还有不少人要给他说亲,也有几家往来热络的,自打这位进了府,杨国公像被摄了魂魄似的,再不提续弦的事儿。家里原还有几房妾室,也都陆续打发出去。后来这位有了孕,杨国公喜得跟什么似的,麟儿落地的隔天就奏请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