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绣帏银樽抒豪志,锦棚华席织蜚语汾堤位于城北,地势高峻,北可远眺群山叠嶂,南可尽览城中万家烟井,本就是赏秋的好去处。今年逢总督和巡按御史就任,江知府为显治下政简刑清,民安盗息,特在汾堤高设戏台,广呈百戏,邀民同乐。百姓们俱打扮的锦锦簇簇,携家带口的来看热闹。
戏台四周,锦棚罗帐次第排开,内设华席,以供仕官富绅女眷。稍远些还设了桌凳,坐了些小商小贾,布衣文士等殷实人家。至于平头百姓,或搬个短凳在夹缝里坐了,或在远处坡地上铺个毡席草垫,押脖竖耳,翘首观望。时有担着担子的货郎穿梭往来于人群中,叫卖些花生瓜子或温勃、梨、枣、栗等时下鲜果。
小厮引着林净和一行人在帐子里坐了,她左右瞧了一回,见总督府的帐子里空无一人,就自坐下了。
此刻总督府内,狄氏正在内厅分派各丫鬟媳妇子,置办晚间的中秋宴,杨国公只着中衣,在里头卧间榻上翻看兵书。
内厅与卧间只隔了一扇碧纱橱,半点不隔音。杨国公一句话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没入心,倒是灌了一耳朵譬如酒席在哪里摆,席上有什么菜色,用什么酒,用哪家的月饼,摆几样鲜果等等的婆妈琐事,杨国公干脆将书一掷起身。狄氏刚打发了一众丫鬟嬷嬷,见他出来,问道:“怎的不多躺一会儿?”“本打算看会儿书,半个字儿也没看进去,尽听你唧聒了。"杨国公在边上坐下,“今儿晚上也没有外人,叫个小厮去澹烟楼置办个齐整席面也就是了。狄姨娘美目流转,瞪了他一眼,“不是外人就更该好生款待,哪有仗着亲近反去怠慢的道理?老爷要想看书,自去书房看去,凭你看到甚么时候也没人打搅的。”
杨国公吃了挂落,也不着恼,呵呵一笑,“我是怕你辛苦,大节下的,你不去汾堤玩耍玩耍?”
“这等热闹自然少不了我,只把这边事毕了就去,也让你们爷们在家好好聚一聚。”
说罢,狄氏又去厨下看了一回菜色,就带着贴身丫鬟月溱,乘一顶青呢小轿,迤逦往汾堤去了。
戏台上,蒲州梆子正演的热闹,马锣锵锵,鼓板激越、枣梆脆响,满脸油彩的戏子耍着大鞭咿咿呀呀唱的高亢。台下人不时大喝叫好,真是雷轰鼎沸,动地翻天。
林净和因芳鹊街所见,心中怅然,没甚玩乐的兴致。桐仙和绮云相继到了,见她神色恹恹,不免探问一回。
红藜将路过芳鹊巷,又见着死人的事说了一回。绮云叹道,“有时候觉得日子难捱,想一回她们的光景,倒也能过得了。”正说着,台上唱梆子的已收场,上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个打锣,一个敲鼓,唱了一套吕布三战虎牢关的秧歌儿。绮云将拨好的一碟玛瑙似的石榴籽搁到桐仙面前,桐仙眉眼弯弯:“我平日就好这个,又不耐烦剥,这回可便宜我了。”林净和打趣,“你两个平日斗鸡似的见面就掐,今儿转性儿了怎的?”“这可是未来的女将军,我现在不巴结些,以后想巴结都没个落脚处呢!唔……“话没说完,就叫桐仙一把将嘴捂住了。桐仙四下里张望一回,见左右游人或认真看戏,或谈笑自若,并无人在意,方松手落座,翻着白眼嗔她,“你再大声些,嚷的半城人知道就好了。敢情你这嘴头子就是个走水的槽儿,明儿有话再不告你的。”林净和眼睛一亮,兀得直起身子,“你拿定主意了?真个要去?”桐仙点头,眸光闪闪,“其实我也不奢望甚么建功立业的,花木兰那般厉害,最后不也还回去对镜帖花黄了?只是我当初百般辛苦,学得一身武艺,总不是为了给人取乐做耍子的。”
“那我祝姐姐不虚此行!"林净和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我也不会说甚好听的,平安回来就成。”三只小银素钟儿叮的撞到一处,清澈的新酒映着日头,浮光流动。有桐仙绮云说笑凑趣,林净和心中块垒也疏散了几分,看台上的赛戏要孩儿看到入神处,忽见隔壁彩棚中人影闪动,小斯仆婢出入铺设酒席。半响,进来一个年轻妇人。虽隔着纱帘看不清容貌,其身段窈窕,步履却沉稳生风,倒不似当下女子风扶弱柳似的孱弱姿态。她想着这该就是狄姨娘了,于是跟桐仙绮云打声招呼,就整衣往隔壁彩棚去了。
甫一进去,方欲福身见礼,妇人已含笑起身,“叫我猜猜,可是菊痕姑娘?”
林净和定睛看去,但见那妇人身着青罗回文锦对襟袄,下系一条玉色绡纱裙,披着个水墨披风。头上也不戴冠,只一个碧玉簪和岁寒三友的梳背儿。一张雪白的圆脸,眉似杨柳,眼如银杏,檀口旁一对梨旋儿,全然看不出已是三旬年纪。一颦一笑间,又有一种英爽之气从眉宇间透出来,端的是绝世风姿。她眼神晃了一晃,忙敛衽道:“正是小女,早听闻姨娘的大名,今儿可算得见了。”
狄姨娘早上前来,携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啧啧赞道:“好个齐整孩子,难怪鼎元这样爱你,我见了也喜欢的要不得。”林净和笑吟吟道:“左不过一副皮囊罢了,原先倒还觉有几分好处。现见着姨娘如此丰仪,更叫小女无地自容了。”狄氏只观她这些时日与总督府互相往来馈赠,平时有甚新鲜吃食花卉、细巧玩物都要打点人去送一份。总督府自然不缺这些东西,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