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朱门节礼堆如冢,陋巷芳魂逝如烟忽忽深秋,光阴易度,转眼已到中秋。菊花半苞,新酒初熟,院中的凤尾竹已是半枯,一阵金风掠过,擦擦作响,惊飞了松间跳跃的翠鸟。林净和坐在院里,看着各家的节礼一抬抬的递进巡按衙门,多是些家常礼品以及应节之物,无甚珍奇异宝。
原来自从宋鼎元处置了魏时,又拒了打点说情的一干人,端的似包拯再世一般,那些地方官儿哪个也不敢再来触这个霉头。再加上他如今眼见着得罪了郑党,且不知以后怎么个收场,自乐得在一旁观望。只是因杨总督依旧器重,也不好明里疏远,故此节礼也不过是走个面子情。林净和瞧着堆的小山一样的猪羊、酒坛、螃蟹、月饼等,打发着各家回礼。总不过是这家送来的,再转送那家去,她最不耐烦这些琐碎的庶务,“转来转去也不过是那么些东西,也不知折腾个什么。”宋鼎元翻着礼单,笑道:“这般才好打发,像我刚来时,满院儿堆的锦罗绸缎、珊瑚玉宝的,才真愁煞人呢!”
正说着,突然翻到一个礼笺子,抽出来细看一回,是杨克己家送的,上头写着猪腿一只,桂花酒一坛,冰糖核桃仁月饼一盒。实在简薄了些,却也是他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克己家的礼回了么?”
“回了,我看他的礼比别家略薄些,却也是用心了的。我想着他家道艰难,又怕礼回的重了人家难做,就着人送了一腔肥羊,五匹尺头,两石精米。你看如何呢?”
本朝官员俸禄极低,像杨克己这样的七品官,月俸不过七八石粮食,只将将维持生计。他又是个清廉的,日子过得清苦。偏偏他的顶头上司江知府是郑冲门生,这些时日随着宋鼎元查盐课司的案子也是顶了好大的压力,却是尽心尽力,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抱怨。“你想的周全,“宋鼎元笑着点头,拉过一只素手揉搓把玩,“江大人又翻出一堆陈年的无头公案教他去查,查不出就参他渎职,又扣俸禄,他最近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我想周济他一些银两,他说是为了朝廷办事,不是为着我,说什么也不肯收。”
林净和微叹,“他也是个认死理的,若是孤家寡人的挺一挺也没什么,偏偏还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坚持道义,也不能叫一家老小都跟着遭罪啊。读了那公多的圣贤书,岂不知金刚则折,革刚则裂的道理么?如今你在,那江知府尚且这样给他小鞋穿,等明年你述职回京,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这世上总要有这样的人,才叫人觉着有些光亮,有些盼头。“宋鼎元盯着潭中追逐跳跃的锦鲤,轻轻说道:“回头我想个法子,把他调进京里罢!”“这是正理。“林净和点点头,又指着地上的几篓螃蟹,“这是布政使刘大人家送的这蟹,说是自家庄子的出产。我打开看了,可真肥,蒸上几只,晚上配着木樨酒才好呢。”
宋鼎元冷哼一声,微哂道:“近郭最好的几处水田尽叫他家收去了,蟹自然长得好。只是我晚间怕是不能陪你吃蟹了,午间刘大人在彤云阁设中秋宴,晋地的官员都会到场,我不去倒显得落落寡合。晚上杨大人又邀一众属官赏月,也是给彝生践行。”
正说着话,来安急趋上前,禀道:“魏府有个家丁从地下暗道跑了出来,待门口守军发现时,人已走脱了。”
宋鼎元剑眉倒竖,斥道:“一群废物!”
来安见他这般,将头垂的更低。林净和不动声色朝他摆摆手,方才如蒙大赦,飞也似的退下了。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林净和轻轻道:“纵是魏府封的住,那些大小官员与他有染的数也数不过来,难道还能将他们都拦住不成?”宋鼎元叹了口气,向榻上坐了,“叫京中那些人提前得了信儿,只怕徒生事端。”
“叫我看,这倒是件好事。”
“哦?这话怎说的?"宋鼎元抬眼问道。
“你想,若是京中得了信儿该会如何应对呢?左不过是抓你的话柄儿罢了。“林净和在另一头坐了,淡淡道:“若你是圣上,钦差御史的折子还没到,弹劾的折子倒先来了,你会作何想?”
宋鼎元凝神片刻,眸中精光一闪:“自然会觉得,下头人的耳目竞比自己还要灵通些。”
说着唇角一勾,看向林净和,二人会心一笑。宋鼎元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江知府在汾堤设了戏台,届时有杂要百戏,听说热闹的很,江大人给留了个棚子,你去看看罢。”“好呀!"不等他说完,林净和已是笑靥如花。宋鼎元见她雀跃欢喜,一副孩子样儿,心头也跟着一软,含笑嘱咐,“那里人既多且杂,你小心些,莫叫人冲撞了。"略一沉吟,又道:“还是拨几个人跟着你罢!”
“知道了。"她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胳膊,顺势将粉脸儿偎在肩上。宋鼎元心中受用,半阖着眼,“我特要的总督府家眷边儿上的棚子,届时见着狄姨娘,去请安问候几句。”
林净和只当他在提点自己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随口应承了。他见她未解其意,轻声提点道:“杨大人正妻早亡,这些年家中事务都是给狄姨娘打理的,许是存了扶正的心。狄姨娘一向周到妥帖,性子又和善,且是布衣出身,没有那些俗气的门第之见,你与她交好只有好处的。”林净和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