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奴婢受了那尤婆子的撺掇,心里怕少爷受人算计,方才瞎了心了,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只求少爷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奴妈这一回罢!我往后只管将五孔堵的严严的,再不管那起子闲事。”宋鼎元垂头看着衣上的褶皱,神情隐隐有些不耐。文楷朝着立在门首的排军使个眼色,“愣着做甚?还不堵了嘴拖出去!”因沈嬷嬷在府里一向有体面,底下的人也不敢太过得罪,便只立在门首瞧着。如今听文楷发话,方才上前,一边一个拽着两手拖出去了。沈嬷嬷手脚并用的死命挣扎,嘴里塞着一团破布,仍鸣鸣的喊个不住。“我若是不处置嬷嬷,日后恐难以服众。嬷嬷若是真的心疼我,自然不会让我难做。庄子里清贫,嬷嬷一人确实不好过,我就将春婉和贺吉送过来,也叫您享享儿女奉养的清福。”
这说的是沈嬷嬷的一双儿女,她女儿春婉如今是夫人院里的一等丫鬟,儿子贺吉也管着各个庄子上的粮米收放,都是体面又有油水的活计。沈嬷嬷一听这话,手脚登时泄下力来,面如死灰的任人拖拽。宋鼎元低头理理被扯皱的袖口,起身出门,临行前清清淡淡的甩出句话,"嬷嬷做的五香糕甜腻的很,我早就不爱吃了。”回到后宅已是日更时候,云散雨收,夜浓如墨。一轮冰月挂在头顶,泼地如水,落得人满身清露。
上屋门窗紧闭,静悄悄,阴沉沉的。宋鼎元挥退下人,推开门,将脚步放的极轻,生怕扰了她清眠。
转过屏风,却见东里屋门外的榻上空无一物,这本是红藜和翠莠平日守夜所睡的地方。
他莫名感到一阵心v悸。
一步步走过去,步履竞有些踉跄。一把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只有一片清冷空旷。
梳妆台上,斜放着一柄扇子,下面压着一个小素笺。他呼吸有些凌乱,几步迈过去,一把将扇子拨开。想将素笺拿起来,可双手控制不住的发颤。
在纸边胡乱扣了几下,该死的笺子却牢牢的贴在檀木黑漆的妆台上。他运了回气,俯下身,眨了眨赤红的眼,字迹落在眼里模模糊糊,还带着重影儿,可总算能勉强看清楚了。
上面几排歪歪扭扭的小字: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霎时,天旋地转,仿佛身子被人抛上去,又落下来,反复摔打。一颗心价价乱跳,在胸膛里猛烈的四处撞击,直把五脏六腑都冲个粉碎。好像一开口,满腔的血浆碎肉都要冲出来似的。宋鼎元头一昏,跌坐在地上,余光瞥见那柄方才扫到地上的扇子,他猛地皱起浓眉。
那一柄金钉川扇静静躺着,上头吊着一个伽楠木雕的小眠犬,头朝着地落下,表情依旧安详。
那是去杜芷家听曲儿时给的缠头。
原来她都知道。
林净和带着红藜和翠莠,出了角门,所有的行李也不过是来时的那口皮箱。今儿看门的还是张贯,方才宋鼎元唤他进去,他匆忙找个小厮替了一会儿。待答了话儿,就急急的回来了,又给了那小厮拿了一坛子烧酒,打发走了。林净和朝张贯点头微笑,又给他塞了个十两的银锭子。老沐头早备了马车等在门口,待三人进了马车,他收了脚踏子,问道:″姑娘,去哪儿?”
林净和面上早恢复了血色,只是唇瓣有些发白,她掏出个巡按府的腰牌晃晃,“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