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肋下剧痛,她直接晕过去了。
……
罗棠棣再次睁开眼,扑面而来的,是料峭如刀的寒风。
天空阴沉,浓云凝结。
耳边除了风声,便是一声一声磨刀声。她扫视四周,自己果然被绑在了城墙之上,大约是为了让她瞩目一些,还给她换了一身艳丽的红衣。
城楼下,跪满了竟陵被俘的百姓。
她的计划,王息执行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唯一的意外……
罗棠棣微微皱眉,看向被绑成粽子的素衣女郎,有些不解。
她不是王息的人吗?
后者仿佛看出她的疑惑,仿佛是羞耻一般,狠狠别过脸去。但饶是如此,她仍然显得很是狼狈,和上次见到时简直天差地别。
王息看戏似地看着两人,噗嗤笑出声。
“她想救你。”
“所以,我将她绑过来,亲眼看看你怎么死。”
“真是妇人之仁。阿秾,我今日就亲自教教你,该怎么对自己恨得牙痒的人……”
这句话没说完,第一刀便落在罗棠棣手背上。
叫阿秾的素衣女郎尖叫出声,剧烈挣扎。王息亲自操刀,满脸是血,看着大叫大哭的阿秾哈哈大笑,兴致所至竟然提起罗棠棣,让人将她绑到城头旗杆上。
大雪纷纷,满地都是血。
罗棠棣竭力睁开眼,看向城东鼓楼,忍着疼等。
终于。
漆黑羽箭如预料中一般破空而来,如有千钧之势,切金断玉般穿过层层风雪。
箭尾微颤,箭羽溅血。
王息的动作骤然掐断,身体剧颤,青筋鼓起的脖颈间迸溅出大片鲜血。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拔下钉入脖颈的羽箭,却终究没有力气,身体往后重重摔了下来。周围兵士迅速围拢,控制住所有人,迅速做出决断。
罗棠棣最后一口气在喉中。
恍惚中,她听到了王氏的军令,听到了竟陵百姓的哭号。
“……屠尽竟陵!”
“朝廷的援军……罗女郎……不是说守过半月就……”
“谁能救救……”
罗棠棣勉强睁开眼。
朝廷的援军不会来了,竟陵被攻破时,她才知道裴道非接连攻下淮南、谯郡,胡人向西而逃。扬州孤立无援,裴道非只要顺势东进,占下扬州,朝廷这一战便大获全胜。
至于再往东的竟陵……
裴灵渊没必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便做了,裴灵渊兵疲马惫,而王氏占据荆州多年,多半无法夺回竟陵,反倒会将自己也折在这里。
更何况,她算是将裴灵渊得罪透了。
于情于理,裴灵渊都不会来。
“罗棠棣,不要闭眼。”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她,摸索着为她解绳索,“你害得竟陵被屠,怎么有脸去死?你给我活着,亲眼看着你做的孽!”
罗棠棣恍惚睁开眼。
阿秾满面血泪,好似在哭,全然没有留意到朝她劈来的刀锋。也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懒得管,固执要将罗棠棣解下城头。
罗棠棣心中有些无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叫阿秾的素衣女郎,替她挡下这一刀。
身体被掀飞,她直直摔下城楼。
终于结束了。
罗棠棣想,她确实满身罪孽,没脸去死……她逃入竟陵后,带着百姓死守竟陵,绝不肯开城与王氏一同造反。可若早知道,朝廷分不出手派遣援军,或许她早就该投降。
这样,竟陵百姓还可以得以保全。
可事已至此。
竟陵已然屠城,绝无可能中止。
杀了王息,或许她的罪孽能少一些吧。
她尽力了。
罗棠棣闭上眼。
远处似有马蹄声飞奔而来,层层声浪震动地面,连呼呼作响的风雪声都被淹没,引得城下百姓为之呼号。恍惚之中,罗棠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
乌黑低沉的天尽头,有数不清的骑兵疾驰而来。
猎猎作响的旗帜招展。
“是朝廷的援兵!”
“太子!是太子亲率援军!来救我竟陵百姓了!”
“朝廷没有放弃竟陵!”
“罗女郎没有骗……罗女郎!罗女郎……谁来救救罗女郎……”
朝廷的援军,来了?
朝廷的援军来了!
裴灵渊……真的来竟陵了。
罗棠棣恍惚之间,仿佛又看见了裴灵渊,他仍是建康时的温和模样。
如清冷的月辉,如淡薄的冷玉。
可风雪太大,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天地之间只有鹅毛似的雪片子,呼啦啦砸了她满身,顷刻间便要将她掩埋进冰冷的地下。
她心中最后一口气,也终于散掉。
耳边仿佛又响起阿秾的声声质问:“罗棠棣,你后悔了吗?”
罗棠棣,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