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卖唱还是去派出所自首的时候,她的视线,被不远处喷泉旁的一抹米白色身影攫住了。
是他。
夏时音。
他没有上车离开,也没有被助理和保镖簇拥。他就一个人,坐在喷泉的池边。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瘪了的气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雪棠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根巨大的罗马柱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地看着。
然后,她看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画面。
那个在她面前永远毒舌、傲娇、动不动就用眼神凌迟她的夏时音,此刻,竟然对着那个哭泣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温柔到极致的表情。
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对于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说,一定很费力。
他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与孩子齐平的高度,琥珀色眼眸此刻竞盛满了月光般的温柔。
“不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指着手里的气球:“我的……我的小兔子……飞走了.……”
“它没有飞走,”夏时音伸出手,用指节轻轻蹭掉小女孩脸上的泪珠,“它只是太想念月亮上的家了,所以回去看一看它的妈妈。”
他的语调平缓而耐心,像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睡前童话。
“你看,”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曾弹奏出无数华美乐章的手,指向夜空中那轮明亮的圆月,“它现在,一定正躺在月亮妈妈的怀里,跟你说晚安呢。”
小女孩愣愣地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真的不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还带着哭腔的奶音问:“那……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它吗?”
“当然,”夏时音笑了。
那是一个陆雪棠从未见过的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任何杂质,像冬雪初融后,从冰层下潺潺流出的第一缕春水。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温柔地帮小女孩擦干净脸。
“只要你乖乖睡觉,它每天晚上,都会在你的梦里,陪你一起玩。”
就在这时,一对年轻的夫妇匆匆跑了过来,看样子是孩子的父母。
“天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急死爸爸妈妈了!”
“对不起,对不起夏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夏时音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吃力,但他还是站得笔直。他将丝帕收回,对着那对夫妇微微颔首,恢复了几分属于音乐家的优雅与疏离。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看好孩子。”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轮椅上。
陆雪棠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软,涨疼。
她认识的夏时音,是会因为她打瞌睡而用琴谱敲她脑袋的暴君。
是会捏着她的下巴,逼问“你爱不爱我”的偏执狂。
是会在谢容与门口,露出被背叛后那种受伤又愤怒神情的……疯子。
可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温柔,耐心,像个守护童话的天使。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
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而他留给她的,只有一身尖锐的刺。
柱子后面,陆雪棠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眼看着夏时音的手已经扶上了轮椅的扶手,马上就要离开了,一股莫名的勇气,忽然从她心底涌了上来她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那个被谢容与一手导演的天大的误会,她必须解释清楚!
陆雪棠深吸一口气,从柱子后面猛地冲了出去。
“夏时音!”
因为跑得太急,她甚至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小石子。
“噗通”一声。
在那个高贵优雅的背影转过身,投来震惊目光的同时,陆雪棠,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之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