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岂能怪他
指腹下的睫羽不安轻抖，少女因妖化而生的绒耳与尾巴早已褪尽，噙着盈盈颤颤的水光猝然撞入他怀中。
镜鬼在剑意裹挟中不得动弹，楼归寂凌踏于虚空，掐在她腰间的指掌在暴雨前刻的昏蒙中分外灼热而清晰。
已臻圣境的灵波倾倒若山颓雪覆，压得她无可辩驳地深陷入他怀中。浓云里闷雷翻涌,渐渐积蓄起水汽。
男人俯身时投落的暗影更深，一切感官蒙蔽，唯余他近得要抵进她颈间的鼻峰磨蹭过肌肤,撒下危险而缄默的热痕。
姜央被迫后仰，有雨坠在眼睑下，惊得她蓦地眨眼，无意识揪住面前雪色的衣襟，又在他倾俯而下时微不可察地瑟缩，躲开他的接近。眼下雨珠盈盈，悬如一颗冰凉碎丽的泣露。下一刻捏着下颌的长指收紧,力道不重，却近乎完全支配性地抬起她的脸来。楼归寂由上至下，俯见那截白皙易碎的瓷颈，微张的唇瓣，连同一双含水的黑眸。
一双被他神魂浸染，墨色未消的黑瞳。
寂夜下酝酿的暴雪在触及这双眼睛时微妙平息。圈揽在腰间的手摩挲得她轻颤,压迫深重的灵息却隐约有一隅松动。男人揉了揉她下颌，今夜无星无月不见寸光，他身形笼罩之下更深晦难辨眸色。
只是他目光落在她睫睑之间，大约片刻又似良久，终于还是抬手，指腹抹去她睑下将坠未坠的雨珠。
畏怯瑟缩的邪物霎时一怔,在他实在淡薄稳定的神情中渐静下来。她轻吐着气息，漉漉睫羽微抬，松懈时不自觉轻哼出声，试探着在他掌下轻蹭了蹭。
泛着微潮的香气弥漫上来。
见他仍旧默许，才幽郁垂眼，轻声开口道：“不要……抓我。”她不想被关进冰渊里。
剑尊未应。
那只无人问津的镜鬼被折荒剑困锁剑中，天外惊雷乍起，照亮剑光与眼前人冷隽摄人的五官。
神识海中未尽的神魂之力受元神感召而动，一瞬将她卷回无瞬天那场暴风雪中的极夜里。
他的神识寂静冷冽一如无瞬天不尽的暴雪，充斥着他独有的气息越过灵府，探入她最为隐秘的神识海。
神魂的触碰将她一瞬送上云端又卷入墨海，深浅沉浮颠倒无界，与极夜一样漫长无歇。
不过刹那回闪，神识交融的战栗与失控如暗潮又起，细密爬上髓骸与每一寸骨肤。
掌中腰肢紧绷，少女伴着隐含颤栗的轻哼阖眼捱得勉强，从神魂到指尖都沾满的他独有的气息愈渐深重明朗。
风满楼城后暴雨接续而来，被他俯罩的身形挡去大半，仍有硕大的雨滴打在肩头。
凉雨在沸腾的余韵中分外清晰，激得她直往他身下躲，又被他灵力稳稳扶着肩侧，庇护一样容纳了她。
她嗅到水汽与满城荡起的尘埃，在雨中瑟缩躲闪，更紧地挤进男人胸膛之下，泫然如泣道：“下雨了”
男人在她发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将人抱了满怀，才终于分出一缕目光，扫了眼剑中被灵息压得凄惨不成样子的镜鬼。他未开灵障避雨，只凌踏长风而起，转眼便至这座不甚起眼的人间城中，叩开一间客栈。
店小二应声打开门栓，见迷离风雨中一方长柄竹伞，伞下雪衣拥着伶然虚弱的少女，隐于山雪描绘的伞面里。
遗世清绝。
“一间上房。“清冷男声香香，店小二方才如梦初醒般将人迎入店中。厢房多添一盏昏灯，出逃又被捉回的邪物受不住那场神交，被他放入榻中睡得昏沉。
才只吃下他一半元神而已。
楼归寂解开为风雨泅湿的外袍，灵法扫尽一身寒意，侧躺于外，与宿榻深处蜷缩睡的邪物遥遥相隔。
昏梦中少女显然是不记教训的，小动物一样寻觅着至为醇郁的灵力凑过来。才碰到袖口，便被他半抱起身，连同长发与屈起的双臂一并纳入怀中，趴在他胸膛偶尔轻呓。
难得安宁。
楼归寂半支起身，长指拂过她乌浓披散的墨发，一路流连至唇畔。这位素性清冷的剑尊似乎起了逗弄的心思，缓缓揉捻着她微张的唇瓣。潮润沁凉，与极夜中落在他眼梢与喉结上时似乎别无二致。万山极夜引发混沌之力暴涨，亟待天地至醇之烈填补。他却在她目光里坐如一尊不动的冰冷神像，冷眼看她毫无章法地唤醒那道界碑，看她不知深浅地坐上来时懵然蹙起的眉尖、眼底水汪，乃至每一寸颤抖与紧绷。
又在沸嚣的混沌顷刻将她焚尽之前，以最后可调用的一半元神，与她交融为一。
神魂相交的刹那，他以灵识观见少女通透无邪的识海。他只是寂静想道，岂能怪她。
混沌填满，她在被他触碰神魂的瞬间承受不住地昏厥过去，镇压冰渊的灵力抽回一缕，接住虚弱软瘫的少女。
虽衔混沌之力而生，终究也只是初有血肉的小邪物而已。楼归寂俯首与她额心心相抵，接续上那场未尽的神魂之交，教她融尽残存体内的神识，消解他予下的暴雪。
窗外覆雨整夜，微明方休。
天蒙蒙亮，客栈之外忽而响起攘乱的喧嚣。姜央被喧声扰醒，惺忪半阖着眼往他胸膛里拱。楼归寂略仰起下颌，纵许这颗长发松软的脑袋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