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0章
风声传到东宫,令窈正被姬长钰押着作画,崔净涣进来的时候,姬长钰放开她的手,问他何事。见崔净涣碍于自己在这儿,令窈正要出去回避,听姬长钰道:"直说就是。”
崔净涣直说,四公主和驸马爷打起来了,驸马爷打了四公主两巴掌,四公主就砍了驸马爷一刀,闹得太大,才报到了东宫。长宣公主十分不让千岁爷省心,崔净涣记得,以前千岁爷虽不喜欢长宣公主这个妹妹,却也不曾冷待,是有一回因敬和公主的事儿,正是千岁爷看见了在雪里受冻的敬和公主,因有事走不开,才指了醋面局子的小公公送公主回去,又着御医去看,后来因为十一爷,千岁爷对长宣公主这个妹妹更加冷淡了。千岁爷从不因燕王爷迁怒于长宣公主,但长宣公主显然与燕王爷一母同胞,心肠都是一样的。
驸马爷虽门庭不高,却好歹有个驸马的门面,往日他瞧着驸马爷对长宣公主十分巴结奉承,长宣公主还给驸马爷谋了个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这回也不知怎么,撕破脸,闹出这么大动静。
令窈听完,也诧异是发生了什么事,长宣公主一向看重脸面,居然能和驸马打起来。
她见姬长钰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崔净涣心领神会,也不敢再打扰千岁爷,垂手下去了。寝房内又剩他们两人,令窈忍不住瞄了一眼又一眼,有些好奇。姬长钰捏捏她的耳朵:“想问就问,你问孤就会说,孤没有瞒你的事。”他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令窈心口一撞,匆忙移开视线,回避他这句话:“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姬长钰握着她的手:“明日就会有人送长宣去寺里修心,为父皇祈福。至于长宣的驸马,自有大理寺查办。”
原来他都算好了,不过想来也是,即便没有今日这桩意外,姬长钰也不会容得长宣驸马利用私权。
她此时又想起那张手绢,该如何处理掉,太子爷应该不会得闲去顺嘉公主府上翻驸马书房的枕头吧,不过即便姬长钰不知道,她自己手绢丢在别人那儿,还被人压在枕下,想想她就难受,还是得要回来。她边想着,姬长钰忽然道:“下月中秋后孤要离京一段时日。”令窈眼睛一眨,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心跳声,呼吸都停住了,想听姬长钰要说什么,为何离京,要离开多久,她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他。寝房内静悄悄的,她耳朵都竖直了,却迟迟没听见他开口,她忍不住偷瞄他一眼,却见姬长钰正垂眸凝着自己看,她心虚地撇开眼,故作不经意问:“殿下离京做什么?”
姬长钰握着她的手蘸着墨,在一旁题字,用的是馆阁体,令窈不喜欢馆阁体,她觉得馆阁体过于刻板,墨守成规,冷冰冰的缺少性情。但姬长钰落笔却与寻常馆阁体不同,隐隐有草书之风,气韵灵动,令窈没见过他用馆阁体写字,心底惊讶,实为一奇,她正猜测,有没有什么是太子爷不会的事。
忽然想到,姬长钰不会饮酒,还会吃酒忘事,就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这时候笑出来,怕又要被他亲,届时姬长钰忘了和她说要离开多久怎么办,她直接去问,实在是太明显了。
浩渺的水波旁,姬长钰题了八个字:“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力透纸背。姬长钰没有回她的话,而是问道:“你可知燕王为何突然回京?”事关朝政,令窈晓得的还不如能从夏昀那儿打听风声的敬和,她摇头,想了想,又道:“殿下还是不要与我说前朝的事吧。”内廷不是不能干政吗?姬长钰怎么总是和她说这些?姬长钰笑了下,又问她:“你不知前朝事,那你说说在家里时都看到过,听说过有关朝廷的什么?”
令窈能接触的人很少,也不能轻易出宫,不过在家里确实接触过一些,她不知姬长钰问她什么意思,抿唇道:"殿下当真要我说?”姬长钰点头。
她便思忖着说法:“我那时在家里算不上能说得上话的,只在继母身前侍奉,外祖父在世的时候,也曾在外祖父家住过一阵子。”“外祖父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又临有漕运便宜,本是十分富庶了,经营的田产也很好。但后来我偷听到外祖父和大舅说话,说是平阳府出了一个茶行,不过两月竞连开四十六铺,北至宣府,南抵滇黑黔…且茶叶让了七分利,十足的不赚钱了,不止如此,进来的茶叶皆是上好的狮峰御前龙井、金坛雀舌这等贡品级的货色,外祖父猜想是与……"她顿了下,没有继续说。姬长钰撩起衣摆坐下身,捻着拇指的扳指,面色如常:“不必避讳,继续说便是。”
还抬手让她坐在旁边,令窈就坐下来了,外祖父是疑心那茶行与前朝有联系,虽影响了生意,却是不敢说什么,幸而柳家家大,还有漕运的营生可做。不知于此,令窈又说起了被强占的土地、当地抓去矿场每日却仅给一文钱的苦役……其实也有很多好的地方,比如有朝廷下派按察使巡任后,民怨就少了许多。
她忽然明白姬长钰为何要离京了,他是想要去亲历这些事,不过再清明的王朝,有权势倾轧在,这些事情就是除不尽的,想必太子爷也明白这个道理。政治无错,错的是人,索取无度则是大错,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更何况纵使唐宗宋祖之时也做不到绝对清明,水至清则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