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可不喜欢疯子！”顾行歌立刻追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孙如硬着头皮答：“就像是喝多了酒，口里老念叨着什么姐姐之类的话。神神叨叨的，我本来还想留下来，可越看越疹得慌，就走了。”不对劲。
顾行歌立刻望向那丫鬟：“你家小姐，最近可有异状？”那丫鬟低声道：“自打奴婢伺候小姐以来，她她时常这样。”顾行歌追问道：“你是何时才近身伺候的？”丫鬟道：“奴婢……是上个月才被小姐点去身边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受邀来这皇家山庄，本该带着几名得力心腹丫鬟才合情理。可张绣莹身边竟只留了一个才伺候月余的小丫头？顾行歌心里暗暗打鼓，张绣莹的死，怕是还藏着更多古怪。魏怀州似乎也想到了一处，沉声道：“殿下，看来这案子，此刻还不能妄下结论，还得再细细探查一番。”
只是，再过半日，仵作便会自外头赶来，山庄内的少爷小姐们身份尊贵，岂能一直被拘在此处？一旦人心浮动，人多嘴杂，局面必然再乱。若再放他们名自离去，这案子十有八九就要彻底断了线索。顾行歌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索性一个人又折回了张绣莹的院内。院门推开，里面已空荡无人。魏怀州已经吩咐人将尸身移置别处，院中此刻静得很，只剩下温泉池水潺潺流淌的声音。池水自墙角一处石管流出，蒸腾的雾气氤氲开来。此泉水原本一脉贯通，流经整座山庄，只是在各院门口分出支道，引入池中。换句话说，全庄人看似名自泡着独立的温泉，其实皆是同汲一股泉眼的水。顾行歌心神纷乱，索性在池边坐了下来，低声自语：“西陵贼人，杀人区手，西陵贼人……杀人凶手.…”
念到一半，她忽觉头顶暗了下来。有人挡住了她身上的阳光。她抬头一看，却见魏怀州正站在她面前，神情沉静，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光晕。顾行歌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光芒消散了，眼前的还是那个冷硬板正的魏怀州。
“顾主簿，"他微微俯身，不解道，“你在做什么呢？”顾行歌耸耸肩，叹了口气：“在想杀害张小姐的人到底是谁。这张小姐，我以前也见过，是个不错的人。如今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魏怀州点点头，在距离顾行歌两丈开外的地方坐了下来，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分寸：“是啊，我以前也见过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顾行歌是第一次听到魏怀州提及往事，不免好奇，便轻声问：“你是何时见过她的？”
魏怀州神色微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那时我和睿王还在宫中，张家的大小姐常带着妹妹入宫。偶尔她们会到御花园与我们一同玩耍。”顾行歌心头一动，不禁想起方才孙如口中所言，张绣莹口口声声念叨着的“姐姐”。她便忍不住追问：“张家的大小姐…是个怎样的人？”魏怀州神色却柔和下来：“是个极好的女子，性子温婉，当年她还特意带了许多民间的饮子入宫，说怕我们这些长在宫里的，没机会尝到外头的味道。”“后来睿王殿下回了鹤州，她也偶尔会去鹤州。只是红颜命薄……没能活得太久。”
顾行歌听着，心底一时安静下来。今日的魏怀州，竟少见地话多，她原想再追问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忽地停住。
当年的魏怀州，父亲获罪身死，母亲遁入空门，他自己还背着一个叛国者之子的名头。饶是宫里有太后照拂，可那些宫人、同龄的孩子们，大抵还是避他如蛇蝎罢。
若真是这样，那张家大小姐仍屡屡带着妹妹来与他玩耍，还亲手送上饮子…可见确实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俗话说得好，莫揭他人短。顾行歌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移开目光，望向眼前的温泉池水。可不知为何，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水色竞与大门前的大池子一般，灰白浑浊，再也没有昨日初来时的清澈透亮。
魏怀州本还等着顾行歌回话，却见她半天不吭声，只低着头舀起一瓢池水细细端详。他忍不住出声提醒：“虽说这温泉池子里头水是活的，可到底是浸过尸体的，不要碰为好。”
顾行歌被他这话吓得手一抖，顿时把瓢里的水抖了回去。可就在放下时，她眼尖地瞥见瓢底沾了些灰白色的小颗粒，不由喃喃出声：“咦？这是什么东西？”
魏怀州俯身细看：“似是些碎石子，倒也寻常。”话音方落，他神色却微微一变。只见那池底，竞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点。魏怀州眉头拧起：……不过，这池底未免也太多了些。莫不是风沙吹进来？可这院子四下皆是青山林木，哪来的这般白砂似的东西？”“不对！“顾行歌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直直朝着山下奔去。魏怀州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她纤影已消失。心中虽觉莫名，却还是疾步跟上。
两人一路疾行，直至山庄大门前的大池子处才停下。此时日头已高，晨雾散去，池水上翻涌着蒸腾热气，池水比方才明亮清透了许多。因睿王下了禁令，众人皆困在各自院中，此地空无人影，倒有些冷清。顾行歌盯着池水看了片刻，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光亮，心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神情雀跃，转头对身旁神色凝重的魏怀州道：“魏大人，你且转过身去，莫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