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茶叶漂浮在水面,他轻笑:“那便接着听吧。”说书人猛地用醒木一拍桌子。
“接下来的事,诸位更是想都想不到。”
他拖长语调,“都说这定远将军的独子,胆子甚小,平日和女子说句话,都吓得要哭。可谁都不知,他有一个怪癖。”堂下人七嘴八舌地猜测。
“我猜他背地喜欢沾花惹草,不小心惹到大人物后,被人痛殴,才不敢和女子说话。”
“我看啊,是他貌丑如怪,才羞于和女郎说话。”其他人哄堂大笑。
“非也,非也。"说书人捻着胡须,摇头晃脑,“这位郎君喜欢女子的首饰衣裳。但定远将军严厉,认为一个男人整天涂脂抹粉,像什么样。于是他只好偷溜到各家女子的寝屋,偷取她们的饰品。”
“他行窃几次,都没被人发现。于是他胆子渐渐大起来,挑无人在家的时候,拿着女子的衣裳,竟直接在屋中换起来。但这次不巧,一家人提前回来了,女子一看见他,便吓得尖叫起来。”
说书人叹息:“此事传开后,不少女子都对他唾弃鄙夷,从次他便不敢和女子说话了。”
这个人……
萧蕙心想起什么,这个郎君曾经鼓起勇气拦下她,问她自己今日的装扮如何。萧蕙心鼓励了几句,没想到后面就被缠上了,他犹如寻到知音,疯狂给她写信。
“这次还不熟悉吗?”
陆聿将茶渣倒出,用温水冲洗,他拿起瓷碗甩了两下,把附着在壁上的水珠甩落,接着他提起铜壶,继续往瓷碗里添水。台上的说书人已经换了一个故事,陆聿一连串的动作赏心悦目,萧蕙心则在发呆。
不管是钱郎君,太常丞,还是定远将军的独子,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那几封信笺上出现过。
想明白后,萧蕙心顿感无奈:“陆大人,我和他们本就不熟,也没什么交际。最后的交流就是在那些信上了,他们后面做何事,都与我无关。”陆聿将泡好的茶盏推至她面前,语气平淡:“死心了?”她皱眉:“我说了,我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自顾自地道:“是不愿面对吗?还是仍对这些人抱有期冀。”“陆大人!"萧蕙心心底腾地跃起火苗,马上有人看向他们这一桌。顾忌周围,她强压下音量:“你不是已经查过了吗?我没有骗你。你去问这些人,恐怕他们都不记得我了,我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反复强调。
“你骗我是一码事,你和这些男子来往又是另一码事。”陆聿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眼神晦暗不明。“我给过你信任,但你辜负了我。既然如此,往后就再没有了。”萧蕙心手臂被他一扯,她上身被迫前倾。
陆聿凑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不管还有谁,你都死了这份心吧。”
萧蕙心没当回事,阳奉阴违她做惯了,这次没什么不同。她面带微笑:“都听你的,陆大人。”
她接着听说书人讲故事,只是接下来的故事便无趣许多,看客们逐渐走了,堂下喝茶的人愈发稀稀拉拉。
萧蕙心也想走了,她刚拉了下陆聿,门口就传来叫骂声。一个人狼狈地蜷缩在地,几个家丁正对他拳打脚踢。他护着头,一声不吭地任家丁打骂,眼睛无意识地往茶肆看来。他眼睛腾地亮起来。
“陆大人,是您吗?"他连滚带爬,抓住陆聿的鞋履,“救我,我替您办成了事,他们想报复我!”
陆聿一点眼神都未分给他,无声地向暗处示意。立刻有两个侍卫出来,把男人拖下去。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您不能这样,您答应许我荣华富贵…”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男人被活生生地拖着走,他不甘心地大喊:“你这是卸磨杀驴,跟在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唔唔……
他的嘴被捂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场闹剧很快结束,这种事每天都能有几出,人们觉得习以为常,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开。
萧蕙心看着这一出,沉默不语。昨天在皇宫的事,包括萧妤说的话,她虽未全然相信,却也留了个心眼。她想的倒不是陆聿多么可怕,多么残忍,而是…陆聿对待身边人,是否真这般不留情面。
她看着侍卫有条不紊地擦拭地上痕迹,没一会儿,木板就焕然一新,再看不出发生过什么。
“他背着我做了不少事,还妄图用情分要挟我。”陆聿转过头,眼中是彻骨的冷漠:“你说,我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他一命吗?”
萧蕙心回答不上来,陆聿不会宽恕这种人,那她呢?她也背着陆聿做过不少事。
萧蕙心曾经想过,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会看在过去相处的日子上,两人好聚好散。就算他心生怨恨,也只会憋在心里,毕竞这些郎君都看重面子,害怕被旁人嘲笑,没有哪个郎君会承认自己被女郎骗得团团转。到时她仍然能一走了之,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可她如今不太确定了。
陆聿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桌面,似乎等她的回答等太久,他的神情更冷了。萧蕙心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真到分别的那一天,他们不会好聚好散。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