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是谁也不敢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索性将被捆的朱汝暨连同王照月一众人等,全数带回了府衙。
路上,他唯恐惹祸上身,连朱公子嘴里的布条都不敢取下。
朱汝暨频频投来凶狠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视而不见。
他暗自盘算:只要朱公子说不出话,不表露身份,待会儿还可在上官面前装傻充愣。
倘若取下布条,朱公子当场亮明身份,那他今日才真是——此命休矣!
王照月在途中已隐约猜到,府衙小吏一旦知晓双方身份,极可能和稀泥——谁也不得罪,让他们自行协商解决。
果不其然,待众人随衙吏到了府衙,负责的小吏一见他们双方,还不等王照月禀明身份,便以“上官有紧急公务,还请自行处置”为由,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出了府衙大门。
朱汝暨被闻讯赶来的随从取出布条、松了绑,竟还不知收敛,作势又要拉扯王照月。
恰在这时,王珏带着一众手持棍棒的家丁小厮匆匆赶到。
朱汝暨今日出门特意未带随从,只因母亲几乎日日耳提面命:“万不可在近日再去寻那王四娘子!你爹说了,‘朝廷的督察官将至,近日行事务必谨慎,此番来人中有太子心腹,若被抓住把柄,恐坏大事!’”
然而他在杭州城跋扈惯了,哪里会真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是以今日仍独自去了王四娘子的书肆,不料王四娘子竟真在书肆中。
他原想把王四娘子强行拉回家去,想着只要迫她就范,有了肌肤之亲,女娘为了家族声誉,多半只能顺从。
届时他不仅要毁约不娶她为妻,反要纳她为妾——谁让她不识抬举,放着朱府的正室夫人不做,竟敢拒了他的婚事,转头与他人定亲!
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坏了他的好事,还敢动手打他!他定要查清那小贼是谁,将他抓起来大卸八块!
朱汝暨边走边在心中恶毒盘算,随从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敢多问他今日是如何狼狈至此。
王照月在归家途中已将事情始末告知父亲王珏。
王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暗自叹息自己无能,竟不能护得女儿周全。
他们甫一踏入院门,王照月便瞧见闻讯赶来、满脸焦急的林氏。
“月儿,日后还是莫要去书肆了,你父亲与我定会把大半身家予你做陪嫁的。”
林氏拉着王照月的手边往卧房走,边心疼地劝道。
王照月心中自是不愿放弃刚起步的生意。
她不仅要开书肆,日后还要经营其他店铺,只是此刻不便与忧心忡忡的母亲争辩。
“女儿会仔细考虑的,母亲勿忧,您看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吗?”王照月拉着林氏的衣袖轻摇道。
“月儿,你姑父在杭州城也算位高权重,你大表哥将来亦是前途无量,我与你父亲给你的陪嫁足够你一世无忧,何苦……”
“母亲,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儿。”王照月轻声打断。
她心中烦乱如麻。
自她穿越以来,不是被“拉郎配”,便是遭“强娶”,还要谋划将来不被囿于后宅,可以出门独立经商之事。
每日殚精竭虑,此刻确是心力交瘁,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林氏见女儿眉宇间愁绪凝结,只得咽下未尽之言,吩咐碧桃、夏荷好生服侍小姐歇息。
待赵子端酉时来接王照月同逛夜市时,也已听闻白日之事。
他正想开口提议改日再去,抬头却见王照月已光彩照人地步出闺房,笑盈盈地迎上前来。
“大表哥,我们走吧,我已想好要带你去尝哪些美味了。”
王照月声音清脆,脸上带着明朗笑意,全然不似白日刚经历过那番险些被掳的变故。
赵子端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也罢,四表妹正是活泼年纪,今日又受惊受气,去夜市散散心也好。
“好,今日定要好好品尝四表妹力荐的佳肴。”赵子端亦含笑回应。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王照月不时掀开马车帘子,好奇地张望窗外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的热闹街景。
待马车行至食肆林立的坊市,赵子端扶着王照月下了车,吩咐驾车小厮将马车停至坊市转角处。
王照月第一次亲眼目睹古代夜市盛景。
只见坊市内摊贩林立,各式灯笼高悬,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坊中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古诗中那句“灯火春摇不夜城”此刻在她眼前具象呈现。
只是她与大表哥刚走近第一个摊贩,来宝便急匆匆赶来,低声附在赵子端耳边禀报了一句。
赵子端听完神色微凝,转向王照月说道:“四表妹,我们先回车那边,来宝说,今日救你之人遭遇伏击受伤,此刻正在我们马车内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