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章
他听见了她与素日毫无变化的声音,温淡,却极具力量,她接受了他的所有,包括过去、现在,包括他的缺点、残废。可是呢,华琅越感受到她的安抚,越觉悲怆,在质问为什么残废这个人是他,命运悲戚的是他之后。
他的伪装崩溃。
詹云湄眼前的华琅,弯下腰背,撑在榻上,周遭的一切都没发出声音,很安静,安静到她好像能听见他的眼泪砸在手背上的声音。一滴,两滴。
泪流成河。
朦胧的水模糊视线。脑际、眼眶、脸颊,都在发涨发烫。好像陷入沉海,冷得发慌,不然身体为什么会战栗颤抖呢………却突然温暖起来。
并没有陷入沉海,而是进入柔软的、舒适的怀抱。詹云湄掌心用力,让华琅在她怀里靠着。
“对不起……对不起,"华琅一边反复呢喃,一边后撤,不想让衣角脏污染脏詹云湄。
詹云湄掌下止住动作,轻蹭他的额角,在他脸颊上温柔亲吻,没有任何暖味与挑逗的亲吻,只蕴含着无限包容。
和他说什么都没用,,他生来的敏感多疑,嘴上说再多也进不了他脑袋里边儿,言语在他这处,苍白无力。
于是不和他纠缠哄慰话术,就这样抱着,让他无声哭,充满耐心地等待他哭够。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卑贱至此,为什么在她面前显露这样的窘态,却得到她的安抚,就像……这处残废并不是一无是处。一半厌恶,一半迷懵。
哭得双眼肿胀,脸颊上泪水干了,又被沾湿,混涨的脑袋终于开始缓慢运作。
詹云湄抱着他的啊……
那他得抱回去,不然以后她不抱他了怎么办。华琅悄悄伸出手,环过詹云湄的肩。
门外,姚淑娘敲门出声提醒:“将军,过卯时一刻了,再不走就迟了。”华琅闻声,环在詹云湄肩上的手僵顿,不知该放开,还是该怎样,哭得迷迷糊糊,脑袋转动不灵活。
他的懵怔很明显,詹云湄都看在眼里,微微侧头,蹭他凌乱鬓发,小声对他说:“华琅,去换洗,和我一块儿去京营。”随后,提高声音,对门外说:“淑娘,去跟兰琬打招呼,我今儿个晚些到京营。”
“是。”
换洗过衣物,清洗完被褥,华琅仍旧失神。推开浴房门,詹云湄还靠在门外等他。
“洗好了?“她上前,将手中苷蓝绿的斗篷围在他肩头,细致系衣带。略粗粝的手指,被系带紧紧缠绕包裹,她的手指灵巧,不要几下就能打理好。
华琅低头盯着詹云湄的手指和手指上的系带。不由自主去想,如果他是这根系带,会怎么样。应该会比系带更缠人吧……她总说他咬手很疼。“嗯?怎么脸这么红,不会还发高热了吧?“詹云湄探手试华琅额头温度,“有点烫,要不要请医来?今天就不去京营了。”她一停,笑着说:“一天不上职,应该没事的。”华琅眨眨眼,有一瞬的意识清醒,连忙伸手搭在额头那只手上,摇头,“没有,没高热……“他总不能耽误她的职务吧,“将军快去上职吧。”“真没高热?难受了记得要说,"她扣住他的手,将人的手拢进掌心,五指覆拢,梏住。
今年小年夜的雪漫得极大,走在府院都快看不清前路,架了小提灯,才堪以照亮脚下青石板道。
“小心,有水,"詹云湄指了指前方一块石板,拉着华琅绕过。华琅迷糊。
也可以说,从今早醒来,就没有一刻不是迷糊的。她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关…….
虽然平时也很关心。
可,总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有詹云湄提前吩咐,马车行得慢,也就行得稳,华琅坐在窗边,注意力全在被她牵住的手,她一直没放开过。
怎么就跟着她出来了?
明明昨天还觉得外面很陌生来着。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转头看窗外。
京营广阔,容纳千万士兵,皆穿着禁军服饰,在服饰上,新朝没有做大改动。
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弥漫在华琅心头,忽而有些落空,可是转头,詹云湄就坐在他身边,腿挨着腿,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为了能一礼拜有几日赶回府,詹云湄每天都在忙军务,歇息时间很少,今天又出意外,她精神不是很好,半躺在了华琅的大腿上,浅睡一会儿。她扯了他一半的斗篷给自己搭上,两个人挤在一张斗篷下。好笑又难过。
一点点笑意出现在他这张哭得眼肿脸红的面上,应该不好看吧。华琅垂目,唇角下压。
“哭成花猫了,"詹云湄从斗篷下坐起身,探头出来,抬起拇指,轻轻搭在华琅眼皮上。
在她带动下,他不知所措闭上眼。
她轻轻地,揉他的双眼,缓解肿胀。
“眼睛干不干?涩不涩?"她问。
他犹豫了会儿,说:“有点。”
“待会子让长随拿药来。”
“哦……好。谢谢。”
手指撤开,眼随之睁开。
詹云湄还在斗篷下,观察华琅。
她的目光太灼烈,华琅耳下作烫,伸手捂了捂,眸子乱瞟。瞟到她睡歪的发冠。
詹云湄同时也发现自己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