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她餐碟里躺尸。几阵碰杯的清脆击响,零零碎碎的闲聊话语。公筷和公勺被握在不同人手里,各自夹起平日难得一见、空位一座难求、价格是如果花自己工资绝对舍不得点单的珍稀食材。
桌上菜品逐渐被掏空,所有瓷盘只剩挂着的一层浅褐色酱汁后,今天这场由迹部景吾请客做东的聚餐方才散场。
“千羽,等下和我们一起去ktv唱歌吗?”左边的绫子前辈提上包,转头问她。
千羽礼貌婉拒:“我就不去了,有些私事要处理。前辈们今晚玩得开心。”“千羽,那你是打算直接回家吗?"右边的春奈前辈凑过来,“正好我也不参加今晚的活动。待会要跟我一起打车吗?你家住在哪里,我们一起组个队?”话语刚一落地。
下一刻,仅仅用余光,千羽便精准捕捉到邻桌追向她的一道视线,悠悠地窥伺着,游移着。周围七七八八的人,那道视线只紧攫住她不放。一一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忽然觉得脊背像被丛丛尖刺抵住,有些毛毛的。仿佛有一张已经铺开的网,高悬于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中落下来,兜头把她收入结网之人的私囊中。
“阿……不了不了!多谢前辈好意。”
“我有个朋友也在附近,刚才给我发消息说要过来找我,叫我在这里等着她。我等下跟我的朋友一起回家,不劳烦前辈您了!”千羽急忙想借口拒绝,唯恐哪怕出声晚一秒,对桌的迹部景吾马上便会走过来,在一众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牵起她的手,再大摇大摆地领着她走出包厢。
明天……不,最多今天深夜,公司从上到下各种聊天群将会全部爆炸。从东京总部到大西洋对面的各分部,她的名字,她的照片,上到轮值董事,下到保洁阿姨,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她的安生日子也就到头啦,哈哈。
“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哦。到家记得在项目组的群里报个平安。”“嗯嗯,谢谢前辈,我会的!”
那道视线终于满意地从她身上挪开。
好不容易把前辈们和领导们都搪塞走,顺理成章地单独留在了包厢。迹部景吾去往前台结账。
千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滑动网页,刷着社交网络上的热搜,时不时低头就着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呷饮手中还剩半罐的山竹荔枝甜酒。“笃”、“笃”。
不到二十分钟,身后有人敲了敲她的椅靠。千羽面无表情地回头乜斜了来人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玩手机,顺便猛猛吸入两口荔枝甜酒。全程不说半句话,权当根本没他这个人。站在她身旁的人并没有因她的无视而恼怒。反倒发出一声轻快短促的气音,像是在笑。易拉罐被从她手里抽走,“少喝点。"他说,“我看过你的入职体检报告,谷转氨酶有些偏高。小心酒精对肝脏的损害。”千羽:“?”
这种小事他竟然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干什么干什么!一天不好好工作,净摸鱼。“迹部,你好像真的很想当我爸啊,"千羽交叉着双臂,反唇相讥,“回去我就给巽叔叔告状,说你工作量也太不饱和了,天天偷懒,闲得都要看我的体检报告打发时间。”
“随便你,"他无所谓地回答,“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这是我的承诺。”
千羽”
噢,天呢!
瞧瞧这毫无预警、莫名其妙的软话。
不知道他是哪根脑突触神经突然走偏。简直让她如坐针毡,浑身别扭得紧。想想那天坐车离开迹部本宅,回程途中,他也是这样有点哄着的意思在。真不习惯。荒唐地竞还有些气恼。
凭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收放自如?跟谁在一起学的手段?他到底在假模假式些什么?
她暗暗负气地绞紧了手指。
好想反手扔给他一句这里没有外人,别装。“走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自然地拎起她挂在椅角的小挎包。
“早些回家好好休息。”
千羽一动不动,环抱着双臂漠然地注视他。“怎么?累了不想动?"他垂首回望她,笑了一声,“要我亲自抱你回家?”千羽…”
迹部景吾丝毫不退让,无声地挑眉瞩目她。“迹部……唉,你永远不懂。”
她忽然放下手机,深深地发出两声叹息。
“怎么说?“迹部景吾有些好笑地抬起下颌,“又要发表什么高见了,凤大小姐?嗯?″
她长长地喟叹出一口气,撑住额头,煞有介事地蹙起眉心,悲悲戚戚扮出一副哀怨状。
“强扭下来的瓜是不会甜的,迹部。”
“你带得走我的人,带不走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