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沈疏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冷酷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和呻吟。她眼中那图书馆里的聪慧、审视,甚至之前的惊惶,此刻被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和决绝所取代。
她跪在蒋先云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双沾满他人和自己汗水泥污的手,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腹部被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破烂军服。布料撕开,露出了那可怕的创口。近距离观察,那伤口边缘翻卷,深不见底,甚至能看到沈疏桐猛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医生那样去观察、去判断。
“贯穿伤!腹腔脏器严重受损!大出血!” 她迅速做出判断,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但手下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她接过同伴递来的、用沸水煮过但依然简陋的止血钳,深吸一口气,凭着在短期救护培训中强记的知识和此刻超越极限的勇气,将钳子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喷涌着生命之泉的创口深处,试图夹住那根搏动着的、最粗大的出血点血管。
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蒋先云冰冷的军服上。她的呼吸屏住,全神贯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汩汩涌血的创口和她手中冰冷的钳子。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炮声、喊杀声、伤员的呻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夹住了!” 旁边协助的一个救护队员低呼一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沈疏桐也感觉到了钳子尖端传来的、钳夹住坚韧管壁的触感。出血似乎减缓了一些!但这只是第一步!她立刻用浸透了消毒药水(其实只是稀释的石炭酸)的、大捆的纱布,紧紧按压在创口周围,试图填塞止血。纱布瞬间被染得通红。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蒋先云似乎被剧痛刺激,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紧闭的眼睛,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焦距,似乎无法辨认眼前的人是谁。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沈疏桐臂上的红十字袖章时,一丝微弱的光芒在他眼底亮起。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命令,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别管我先救能打的弟兄他们还能杀敌”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那只紧握着手枪的手,也终于无力地松开了,冰冷的枪柄“哐当”一声掉落在泥泞的油布上。
沈疏桐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污渍滚落下来。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悲恸!都到了这种地步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让出宝贵的救治资源,给那些还能继续战斗的士兵!
这就是黄埔的军人!这就是程廷云他们誓死追随的理想所铸就的灵魂!
“快!加压包扎!固定!准备担架后送!快!” 沈疏桐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加坚定和急促!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和恐惧,动作更加麻利而精准。她将更多的纱布死死地压在那个暂时被止血钳控制的创口上,用绷带一圈圈紧紧缠绕固定,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他!必须救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这份超越生死的军人气概,为了程廷云也为了她自己心中那份被点燃的信念!
“蒋排长!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一边包扎,一边对着昏迷的蒋先云嘶声喊着,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力灌注给他。
救护队员们被沈疏桐的决绝和蒋先云的话语深深震撼,动作也变得更加迅速有力。很快,一个简易的担架被重新加固,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蒋先云抬起,准备冒着炮火向后方的野战医院转移。
沈疏桐用沾满血污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准备护送。就在她抬眼的瞬间,她看到了——程廷云正踉跄着、嘶吼着,挺着刺刀冲向搏杀的前沿。
一个被蒋先云部冲散的叛军溃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一头慌不择路的野兽,嘶吼着朝救护队所在的洼地猛冲过去!显然是想杀出一条血路!
“小心!” 程廷云瞳孔骤缩,嘶声狂吼!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他猛地拔出刺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溃兵的后背狠狠掷了过去!
“噗嗤!”
刺刀带着巨大的惯性,深深扎进了溃兵的肩胛骨!那溃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身体向前扑倒!
沈疏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抬头!她看到了那个狰狞扑来的溃兵,也看到了溃兵背后那道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身影——程廷云!他正朝着她这边踉跄地冲过来,脸上是惊骇欲绝的表情,手中己无寸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程廷云看到沈疏桐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愕、后怕,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是难以置信?是震动?还是一丝在生死边缘被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