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1938 年)八月 武汉
万家岭的辉煌胜利,并未能逆转武汉会战整体的战略颓势。军这支功勋部队,携着战场硝烟的余味、无上荣光的金轮以及近八千名补充新兵和亟需整理的装备,奉命撤至武汉外围整训时,这座号称“东方芝加哥”的华中巨擘,正上演着一曲混杂着悲壮、慌乱与最后疯狂的末世交响。
长江,这条中华民族的脐带,此刻成了运输生命线与溃逃之路的矛盾结合体。逆流而上的,是满载兵员、弹药、钢筋水泥的军用驳船和征用的民船,士兵们倚着船舷,望着两岸风景,面容大多凝重,间或听到万家岭下来的老兵带着沙哑的自豪向新兵们吹嘘那场血战;顺流而下的,则是装满了沉重机器、成箱档案、莘莘学子以及无数拖家带口、面露仓惶的难民的轮船,他们将希望寄托于上游的重庆。汉口、汉阳的码头区,力夫嚎叫着扛运物资,军官大声呵斥维持秩序,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叫卖,混乱中透着一股顽强的生机。
城市内部,战争的印记无处不在。主要街口用沙包和木料垒起了防空掩体和街垒,上面刷着“誓死保卫大武汉!”“抗战必胜”的标语,墨迹犹新,却己被风雨侵蚀了几分。报童尖利的叫卖声穿透市井喧嚣:“看报看报!万家岭大捷后续!松浦师团长押解抵汉!”“日军逼近鄂城,我军浴血阻击!”“军委会嘉奖第26军!”,“万家岭”三个字是此刻最能提振士气的强心剂。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湿气、煤烟、扬尘、廉价烟草味,还有一种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焦虑,压在许多人的心头。
第26军的临时驻地设在武昌郊外一片原属省军、略显破败但规模尚可的营区。虽然顶着“飞虎旗”获得者的光环和军委会优先补充的令箭,但实际的整训工作千头万绪,困难重重。八千新兵,多是热血满腔却未经战阵的青年学生和农民,眼中既有对功勋部队的向往,也有一丝对未知战场的恐惧。他们需要被迅速打散编入经历过血火淬炼的老部队骨架中,进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思想灌输。补充来的武器也陆陆续续运抵:崭新的中正式步枪,p一28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g一34通用机枪,马克沁重机枪(外汇购得)是宝贝,弹药基数却远未达到标准。装甲团的维修车间日夜不停,技工和士兵们围着那些从万家岭战场上拖回来、伤痕累累的t-26、维克斯坦克以及幸运补充来的几辆新车(包括六辆崭新的斯图亚特装甲车)忙碌着,油污味和金属敲击声是这里的主旋律。全军上下,在荣誉的光环下,实则像一个刚刚经历大换血的巨人,急需时间让新的血液与旧的肌体融合,恢复乃至超越昔日的战斗力。
抵达武汉的次日,程廷云便接到了军委会的紧急通知,前往设在汉口商业银行大厦内的委员长行辕参加高级军事会议。大厦外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气氛肃杀。
会议室里将星熠熠,烟雾缭绕。副参谋总长白建生、军政部长何应钦、政治部长陈诚、军令部长徐永昌等中枢大员面色凝重地坐在前排。各战区、各主力兵团的司令官、军长们,如李宗仁、薛岳、张发奎、汤恩伯等,或沉思,或低声交谈,眉宇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程廷云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位再创奇迹的“抗日名将”、黄埔一期的佼佼者,因其在万家岭的杰出表现和俘虏敌酋的殊勋,加上淞沪,台儿庄的赫赫战功,己然成为军界瞩目的焦点。友善者点头致意,复杂者则投来审视或隐含嫉妒的一瞥。
xx身着上将呢制军服,身影清瘦,面容严峻,在侍从室主任林蔚的陪同下步入会场。全体将领唰地起立。他走到主位,目光如电般扫视全场,在程廷云脸上略有停顿,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众人坐下。
会议的气氛如同武汉阴沉的天空。军令部长徐永昌用教鞭指着巨大的军事地图,详细讲解当前危局:长江北岸,日军第2军主力突破大别山防线,兵锋指向信阳、武胜关;长江南岸,第11军各部在补充后攻势更猛,田家镇要塞失守后,波田支队沿江西犯,己逼近黄石,第6、第9、第27师团等部则向粤汉铁路猛扑,企图切断武汉南退之路;江北江南,日军空军占据绝对优势,对我交通线和城市进行狂轰滥炸。 “武汉核心区域之防御,己进入最后阶段。”徐永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军各部伤亡惨重,虽予敌重大杀伤,然装备劣势难以弥补,防线多处被突破。委座谕示:武汉之政治象征意义大于军事价值。我军现阶段任务,乃利用既设阵地,进行逐次顽强抵抗,最大限度消耗敌有生力量,争取时间,掩护我政府机关、工业设备、战略物资及人员有序西迁入川!为长期抗战保存元气!”
接着,会议明确了各部队的阻击任务、撤退序列和最后防线。当谈到预备队和使用时,xx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诸位,万家岭一役,薛兵团,尤其是程军长之第26军,打出了国军之军威!证明我革命军人,只要有必死之决心,有精良之训练(他特意加重了这个词),完全能够战胜装备优势之敌!26军此次损失亦大,军委会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