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高工被推了也不恼。
这是童家最后的“狂欢”了。
他沉声道,“童德仁,你确定不和你家里人交代点什么?”
“交代什么?是交代他在部队里被饿着了,还是被打了?”童家二叔瞪大虎眼,“告诉你们,德仁可是我们家三代单传,三代唯一的男丁,他要出点什么事,就算是部队,我也敢去要个说法!”
吕高工喊道,“你去要啊!”
童家二叔愣住,他见过的吕高工是个读书人,一向是斯文有礼的,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就只敢慢吞吞地给他们讲道理。
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头发都竖起来了。
童家二叔皱眉,一个管技术的,不就是职位高了点,还反了天不成?
上头说了,他们工人农民才是中坚力量!
没有他们,上头即便是干部,啥啥也不是。
“我们童家根正苗红,一直为工厂奉献了我们的青春,燃烧了我们的生命,可厂里怎么对我们的,没什么证据便肆意关押我家三代单传的德仁这么多天,连个说法都没有……”
“那我们要是罢工,也是合情合理吧?”
二叔说到兴头了,一旁其他童家人连忙扯扯他,示意他收一收。
二叔什么都好,讲义气,能扛事,只是爱喝酒,容易冲动收不回。
所以他旁边一直安排站着在车间捡收零件的二嫂子,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扯二叔一把,她就是二叔这风筝的线。
可惜二叔这次仿佛没听到似的,却越说越兴奋,“以我带头,其他罢工的童家人都在这纸上签字。”
他签上自己的大名,把那张纸放在前面的桌子上,自信满满。
可等了很久,却并没有人上前来。
他疑惑又不满地回头。
其他童家人也只是无奈地看着他。
说好只是威胁,他怎么来真的呢?
正当他皱眉时,吕高工的声音传来,“出卖我们机械厂,偷盗资料给国党,如果这就是你们说的根正苗红,那我无话可说。”
三位婶子也无比震惊地看着吕高工。
哟嚯,深藏不露啊。
什么什么?
偷盗资料给国党?!
这可是政治性错误啊!
三位婶子原本从担心到现在一瞬精神了,竖起耳朵听。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童德仁突然抱着脑袋,痛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才知道了后悔……深深的后悔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了。
什么追求真爱?
馀生他将要在局子里度过了。
这件事猝然打了所有童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连二叔童满仓也是,那气得血红的脖子瞬间变得惨白,他们童家就算平素不好惹了些,但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啊!
一个巨大的污点,将会以后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童家人,说他们是背叛了党,背叛了大陆人民!
这可是要把老祖宗都要给气活了!
“孽种!看我不打死你!”
刚才义愤填膺的二叔一下子调转方向,抽了鞋底子就直往童德仁身上抽。
正因为他是三代单传,所以童家人一直待他极好,什么都依着他。
给他安排相亲,他看不上人家姑娘家。
童家人觉得也是,他们可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德仁又是他们三代单传,还愁找个合适的姑娘家吗?
没事,男人就算到了快四十,也还能生,和女人可不一样!
但没想到这么从着他,溺着他,他却干出这种事。
二叔气得满面通红,直往童德仁头顶招呼。
那三个嫂子都看不过去了,“别打头,再揍,就要把孩子揍死了!”
童德仁鼻子,嘴角全是血糊糊的。
之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最后还是随行而来的军人们把二叔拦下的。
二叔气喘吁吁,“你让我打死他!”
他们这么多人为他出力,闹心这么多天,结果他就是这么个混帐玩意儿!
不仅叛国,听吕高工说,说自己找到真爱了,结果找到的还是个“带把儿”的,童家这得被其他人家笑多久?
军人冷冷道,“惩罚他是法律要做的事,不是你决定的。”
二叔这才沉默了。
而后整个人颓丧地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活象是一瞬老了几十岁似的。
他对这个侄子,比对他的三个姑娘还好,可结果呢?
突然,一双鞋出现在了他面前,抬头,是吕建平冷漠的脸,“你刚才签了罢工对吧?”
二叔:“……”
“正好,你趁这个机会,好好休一休吧。”
二叔抬起头,哑着声道,“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吕建平整了整衣服,终于支棱起来了,吐出两字,“不能。”正好趁这个机会,杀鸡给猴看。
二叔也无颜说什么,坐在地上,像瘫泥似的爬不起来了。
二嫂一个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