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他能听到华凝笑着说“师姐的霜凝雨阵太厉害了”,能听到华沧讨论着地狱之冰的威力,能听到弟子们举杯时“敬灵清师姐”的呼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剑,剑柄上还残留着白天颤抖时的温度。
曾经他是流霜剑庄的庄主,是弟子们口中的“大师兄”,可此刻,屋内的热闹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在外面。
他像个局外人,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庆功,感受着夜风里的寒意一点点钻进心里。
但他依旧失笑安慰自己:“这是我的宿命,默默守护就好,这是我的……宿命……”
可惜,他看不到那黯淡涣散的瞳孔——不然,安能笑语焉?
……
晚宴很快结束了,此时夜已深沉。
华凝亲自送着华灵清去房间,可刚出门,她原本脸上的喜悦瞬间变伤感。
“你怎么了?”华灵清很明显地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华凝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手帕,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师姐,你知道吗?以前师哥不是这样的。”
华灵清脚步微顿,侧过头看她。月光落在华凝带伤的肩头,将她眼底的迷茫映得格外清晰。
“去年青岚山有妖兽作乱,是大师兄带着我们冲在最前面,哪怕被妖兽抓伤了胳膊,也没让一个师弟师妹受伤;还有前年冬天,山下村落遭了雪灾,大师兄连夜组织弟子运粮,自己冻得手都肿了,还笑着说‘流霜剑庄的人,就得护着一方平安’。”华凝的声音越说越轻,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问,“可今天……他看着我们去拼命,看着青岚和断云阁的人失控,怎么就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呢?他明明是最该护着大家的庄主啊。”
华灵清沉默了片刻。她不懂人心的复杂,只知道华景渊今日的选择,与流霜剑庄的规矩相悖,也与她认知里“守护”的含义不符。
但她见华凝眼底泛红,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或许他有苦衷。若想知道,日后问他便是,眼下你伤未愈,先顾好自己。”
华凝抬头看她,见华灵清眼中只有纯粹的认真,心头的郁结稍缓,点了点头:“嗯,谢师姐。”
两人走到清霜院门口,华凝看着华灵清推门进去,又站了片刻,才转身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
秋夜的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着转,像极了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而她刚走没多久,一道身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华景渊。
他望着清霜院的院门,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华灵清正坐在桌前擦拭霜雨凝髓剑,听到脚步声,抬眼便见华景渊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往日里挺直的脊背,此刻竟有些佝偻。
“你?”她淡淡开口,手中的动作未停。
华景渊走到桌前,看着桌上泛着幽蓝光泽的长剑,喉结动了动,缓缓开口:“师姐,你可知我做这庄主,已有80多年了?”
华灵清抬眸看他,没说话。
“这五年里,我日日不敢懈怠。剑庄的开销、弟子的修行、与其他剑庄门派的周旋……桩桩件件,都压在我身上。”他声音沙哑,像是在诉说积压了许久的疲惫,“去年青岚山妖兽,我拼着受伤也要往前冲,是怕弟子们出事;前年雪灾,我冻得手肿,是怕山下的人活不下去。我以为,只要我撑着,流霜剑庄就能安稳。”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可今日你也看见了,那些黑雾能操控钻石、星耀阶的武者,我……我拦不住。我没有你那样的领域,没有《狱霜十诀》的力量,堪堪不过钻石三阶的境界,我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
话音落,华景渊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微微垂下:“灵清,求你了。把先师的《狱霜十诀》传给我吧。我不要别的,只求能有力量护住流霜剑庄,护住这些弟子。这是我作为庄主的责任,是我的宿命啊。”
华灵清猛地站起身,霜雨凝髓剑在桌上轻轻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华景渊,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坚定:“师兄,不可。《狱霜十诀》蕴含狱霜之气,霸道异常,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而且,先师从未说过,这功法可以传给除我之外的人。”
“即便是为了剑庄,也不能吗?”华景渊抬头,眼中满是希冀。
“不能。”华灵清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两个字像两把冰冷的刀,瞬间斩断了华景渊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他怔怔地看着华灵清,半晌,才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步。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霜雨凝髓剑,转身踉跄着走出了清霜院。
院外的风更冷了,华景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石板路像是没有尽头。
弟子们的欢呼、庆功宴的热闹、华灵清拒绝时的冷漠……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交织,最后都化作了无边的绝望。
“护不住……连求一份力量都求不到……”他喃喃自语,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浓重的黑暗,“宿命?我的宿命就是眼睁睁看着一切被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