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凛,立刻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晶片。
这晶片由千年古陶的碎片熔炼而成,对残响的能量波动极为敏感。
她将晶片小心翼翼地贴在陶罐底部。
几乎是瞬间,原本清澈的晶片内部开始浮现出一丝丝浑浊的纹路,仿佛有无形的墨迹在水中晕开。
几秒钟后,墨迹凝聚、固化,最终形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古篆刻痕,字迹断续,却清晰可辨:“名焚则契转,影缚即锚定。”
苏晚萤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瞬间明白了。
青铜门前的虚境是一个基于“身份”和“契约”的绝对领域。
沈默之所以能抵达那里,正是因为他在之前的事件中被判定为“死亡”,他的“名”已被系统的底层逻辑焚毁注销,成了一个不被契约承认的“幽灵”。
然而,一个纯粹的幽灵只会被虚境同化或排斥,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稳定地存在。
问题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她为了保护沈默,将自己的一部分影子封印进了这只陶罐。
这个行为,在系统的判定中,等于创造了一个与沈默有深刻羁绊的“坐标”。
影子被束缚,就等于为沈默那个漂泊的“幽灵”在现实维度里打下了一根坚实的锚桩。
她本想为他隔绝危险,却无意中为他搭建了一座通往更深处险境的桥梁。
就在这时,盘坐在讲台边缘的小舟,那如同钟摆般精准的呼吸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紊乱。
他紧闭的双眼未动,但一直平放在膝上的左手却忽然抬起,以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对着身下的木质地板,用一种独特的发力技巧,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礼堂里却异常清晰。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最高等级警报——“高危信息介入”。
苏晚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改装过的录音笔,按下了侧面的一个按钮。
录音笔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而是伸出一个微小的探针,她迅速将其贴在小舟敲击过的地板上。
笔身的屏幕上,原本平直的基准线立刻开始剧烈跳动,一道道复杂的谐波被探针捕捉、过滤、最终转化为可视化的波形图。
图像并非杂乱无章的噪音,而是一组极具规律性的重复脉冲,高低错落,疏密有致,宛如某种古老打击乐器的演奏记录。
苏晚萤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立刻在记忆中检索那本厚重的《古器物精神附着案例集》,在关于“丧仪音律”的章节中,她找到了完全吻合的波形——清代王室停柩期间,为防止怨灵再生或被外界邪祟通过声音唤醒,由萨满或高僧敲击法钟时所用的“镇魂禁声调”。
它不是用来交流的,而是用来“禁止交流”的!
虚境之中,沈默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那只小手紧握他手腕的力量,随着这组音律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稳定、坚决。
它不是在邀请,而是在用一种超越语言的方式警告他:闭嘴,别出声,也别回应任何声音,因为正有某种东西,在试图用“真名呼唤”的方式,强行叩关。
言语即是契约,那么沉默是否也能成为盾牌?
沈默的意识开始疯狂运转,构建反向的推演模型。
如果开口应答会被判定为缔约,那么那些无法完全自主控制的生理反应呢?
吞咽、心跳、甚至呼吸的起伏,这些生命体征的“回响”,是否也可能被系统误判为“默认同意”?
他开始尝试一个极其危险的实验:主动压制自己的所有生理本能。
他首先用意念强行停止了喉咙处无意识的吞咽动作,紧接着,他开始控制心跳的节律,让其变得缓慢而微弱。
整个虚境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扭曲,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服务器因为一个终端突然掉线而产生了大规模的数据紊乱。
无数混乱的残响信息流像风暴般向他涌来,系统正在疯狂扫描他这个“疑似离线”的异常节点,试图重新将他捕捉、定义。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股风暴撕碎,彻底踢出虚境的前一刻,沈默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放弃了对所有生理体征的压制,转而模仿了他在无数尸体上观察到的、生命终结前最后的一瞬——一次短促、剧烈、仿佛要抽干肺部所有空气的吸气,随即,一切生命活动迹象,无论是心跳还是呼吸,都在他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下,戛然而止。
“回光返照式”的终末喘息。
这是一个完美的死亡讯号。
系统对这个“终端”的扫描和锁定瞬间停止了,狂暴的信息流骤然平息。
在系统的判定里,这个异常节点已经彻底“离线”,进入了无法被唤醒、无法被缔约的深度寂眠。
几乎就在同时,那扇紧闭的青铜巨门,在经历了万古的沉寂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哀鸣,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周围的虚无都被那道缝隙吸了进去。
沈默的“视线”穿过门缝,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