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晨马路的方向盘与带油的指尖
某市市中心的清晨总飘着水雾与早餐摊豆浆的混合味道，我骑着送奶车穿梭在街道，看王建国穿着荧光绿环卫工装忙碌。他的袖口沾着浅褐色泥点，是昨天冲洗油污路面时溅的；胸前别着&nbp;“安全作业标兵”&nbp;徽章，徽章边缘被方向盘磨得发亮；左手搭在洒水车方向盘上，掌心因长期握持泛着厚茧，指缝里藏着点黑色油污，是维修洒水阀时蹭的；右手正调节洒水杆阀门&nbp;——&nbp;操控杆上贴着&nbp;“慢档&nbp;-&nbp;行人区”“快档&nbp;-&nbp;主干道”&nbp;的白色胶布，胶布边缘卷着边，是反复触摸导致的。
他的洒水车驾驶座旁永远摆着三样东西泡着浓茶的搪瓷缸，缸身印着&nbp;“城市美容”&nbp;的红色字样，茶垢厚得遮住半行字，是凌晨作业犯困用来提神的，他说&nbp;“喝口浓茶，能撑到早间作业结束”；记满&nbp;“作业清单”&nbp;的黄色笔记本，封面用透明胶带粘补过，某页用铅笔写着&nbp;“早&nbp;5&nbp;点人民路洒水（避开早市行人）；上午&nbp;9&nbp;点公园西路冲洗油污（昨天市民投诉有油渍）”“提醒妻子妈早上&nbp;8&nbp;点吃降压药，别忘喂鸡蛋羹”；还有张母亲的旧照片，用透明塑封包着，夹在仪表盘旁，照片上母亲系着围裙，笑着端着刚包好的饺子，背面用马克笔写着&nbp;“妈，记得按时吃药，儿子想你”。早间作业间隙，他会靠在洒水车旁啃馒头，是妻子早上蒸的白面馒头，用保温袋裹着，左手捏着馒头，眼睛却盯着路面&nbp;——&nbp;怕错过洒水点位，也怕妻子发来&nbp;“母亲又忘事”&nbp;的消息，馒头掉渣落在工装口袋里，他都没顾上拍。
上周暴雨后，我送早奶时，撞见他在环卫站门口对着手机红着眼。荧光绿工装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上滴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故障维修单，上面写着&nbp;“洒水车水泵故障，维修需&nbp;800&nbp;元”；手机屏幕亮着妻子发来的消息“建国，妈今天早上又走丢了，我找了&nbp;2&nbp;小时才在小区门口找到她，她一直喊你名字，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搭把手？”&nbp;而他这个月工资刚寄了&nbp;2000&nbp;元生活费给儿子，1500&nbp;元医药费给母亲，只剩&nbp;600&nbp;元，凌晨作业时为了避开早高峰行人，绕路多跑了&nbp;20&nbp;公里，油耗超了预算，调度说要扣&nbp;50&nbp;元绩效，母亲的降压药也快没了，买一盒需要&nbp;50&nbp;元。
这时调度的电话打过来，语气急促“建国，暴雨后人民路全是泥泞，早高峰前必须冲洗干净，你赶紧到岗！”&nbp;他赶紧用手背擦眼泪，对着电话说&nbp;“放心吧调度，我马上到”，挂了电话却对着洒水车发呆&nbp;——&nbp;车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仪表盘旁的母亲照片被雨水打湿，他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嘴里念叨着&nbp;“妈，对不起，儿子今天又不能早点陪你了”。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凌晨&nbp;3&nbp;点就到环卫站，拆开水泵修了&nbp;2&nbp;小时，手指被金属零件划伤也没顾上贴创可贴，鲜血渗在零件上，他只是用抹布擦了擦，终于修好水泵，早间冲洗没耽误，收工后把仅有的&nbp;600&nbp;元都给了妻子，自己啃了两天馒头配咸菜，连杯热豆浆都舍不得买。
帮环卫站送桶装水时，我见过他在洒水车旁偷偷揉腰。他背对着同事，掀起荧光绿工装下摆，腰上绑着件灰色旧护腰，边缘已经起球，护腰上沾着点油污&nbp;——&nbp;是长期久坐开车、凌晨作业导致的腰椎间盘突出，昨天冲洗公园西路油污时，弯腰调整洒水角度太久，疼得他直咧嘴。刚揉了两下，就看见一位穿西装的男士对着他喊“你这洒水车怎么回事？水溅到我裤子上了！你会不会开车啊！”
王建国赶紧走过去，从驾驶座旁拿出包纸巾递过去，笑着说&nbp;“实在对不起，我马上调小水压，您别生气”。等男士走后，他钻进驾驶室，把洒水杆调到&nbp;“慢档”，又把水流角度压得更低&nbp;——&nbp;哪怕多耗&nbp;20&nbp;分钟，也不想再溅到路人。他的环卫站储物柜里，藏着件没拆封的黑色羽绒服，是儿子去年冬天给买的，标签上还贴着便签“爸，冬天洒水冷，你穿上暖和”，可他舍不得穿，怕作业时沾到泥点和油污，想留到春节带母亲去医院复查时穿；工装内袋里，永远装着张母亲的服药时间表，上面写着&nbp;“早&nbp;8&nbp;点降压药&nbp;1&nbp;片；午&nbp;12&nbp;点阿尔茨海默症药半片；晚&nbp;6&nbp;点钙片&nbp;1&nbp;片”，怕妻子忙忘了，每次作业间隙都会给妻子发消息提醒。
扫环卫站院子时，我捡过他扔掉的馒头袋，上面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