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里无事生端。若真要以御下不明之罪问责起来,皇后娘娘病中不理事,倒是贵妃娘娘首当其冲难逃申饬。”
太皇太后听得心烦,断喝一句,声色并厉:“一个个在这里拨弄口舌,调三斡四,与那市井泼妇有什么分别?可有半点天家儿媳的风度!”
瑾修仪被猝然一唬,神色厉变。即随诸嫔妃一起跪身谢罪,朱唇殷殷地抿成一道薄锋,将心里的不忿与怫意尽扼在了腹中。
宫外传来御驾之声,黄门尖细的嗓音还未落下,公西韫便已步履流星行进殿中。
见后妃跪了一地,他眉宇微攒,先向太皇太后请了安,而后温声:“孙儿议事才毕,闻宫中生了变故,便匆忙赶来。不想竟劳动了皇祖母,实是孙儿与皇媳不孝。望皇祖母稍息嗔怒,且容孙儿与妃嫔细问缘由决议,以免皇祖母郁气徒生。”
太皇太后瞟了他一眼,眼风横掠过他的面容,心如明镜洞观,淡淡道:“那便依皇帝所言。嫔妃们也都起来罢,让那爱做文章的人道来,还只当哀家是那戏文中的恶婆妇,不容媳孙安好。”
宫妃们皆低眉谨声道“不敢”,而后又叩谢了恩典,方盈盈起身。公西韫伸手扶了宋湘宁,微微揽住她令其安坐,未可称不悉心。
淑妃冷眸而视,目中寒意与妒火交织,生生渲染了一幅冰火双壁的丹青墨画。嫉恨之余,她唇角挂上了一丝凉凉笑意,款款而道:“皇上来得好时候,意贵妃正同玥宝仪短兵相接呢。臣妾听着姐妹们说的皆是在理,竟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立处。皇上圣裁明断,不若听听二位姐妹的说辞,可莫要叫玥宝仪无故受了私藏御方的不白之冤。”
公西韫蹙额:“怎么回事?”他环视位下,最终落定于瑾修仪,缓声道:“若瑶,你来说。”
瑾修仪眉若凝霜,声意清冷:“贵妃娘娘奉旨肃弊六宫,声称在绛茗轩宫人篱落房中发现了映有半龙纹印记的药方,直言玥宝仪私藏御案,其心可诛。只是嫔妾却觉此事虽有证见,亦是疑窦丛生,怕是其中另有隐情,不能如此妄论。”
公西韫的脸上霎时有暗云浮蔽,辄然生寒,目光一瞬投向堂中身形瑟瑟的宫女,声震如雷落千嶂:“药方呢?”
太监被他的威势慑住,战战兢兢地将那枚素笺呈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西韫神色冷峻,拿起素笺细看,不及阅毕即须臾变色,斥向篱落:“你是如何得来此物?”
篱落脸上惶悚,惊悸不安,带着哭音道:“皇上明鉴,奴婢不敢藏匿皇上御方。这是公公们从一个委角盒中拿出的,可那盒子明明是司籍司的女史莺时送给奴婢的,称里头是她向太医院讨来给奴婢治冬日手上冻疮的方子。奴婢因忖日下炎热,未至伤发之时,故只略略扫过,不曾细看。怎料公公们便从盒中发现了此等逾越之物,奴婢实在是惊惶不安!”
公西韫寒声:“带莺时过来。”
正是苦夏之时,各处池苑可谓煮水成汤。而唐福宫的冰鉴中凉意不减,白气汹汹直逼栋梁,与窗外蔓进的连绵暑气旗鼓相对,不曾有丝毫退让。宋湘宁的身上寒热交作,溽意涟涟,却不及心中如临针毡。她的手紧紧握在椅圈上,只觉这月牙形的扶手滑腻如水中游玩鱼,力莫能逮。
有圣令在身,莺时很快就被带到了御前。她未曾经过这等世面,双腿绵若绸衣,不及到跟前,便慌不胜力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
“皇上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做违上悖主之事。这药方的确是奴婢托人送给篱落的,只因篱落曾于奴婢提及冬日手生冻疮一事,奴婢才留了心要去太医院求取药方。奴婢与太医院的医士常怀修有几分交情,那日遂寻他说了此事,常怀修应了下来。后来奴婢再见常怀修时,他对奴婢说药方已经送去了,奴婢并未经手此事,不知触犯皇上忌讳,请皇上饶恕奴婢!”她深深拜下,脸上潢生泣涕早已糊得妆面尽残,流下的珠泪皆入了衣领。
“照这么说,这药方竟是与你二人毫无关联了?”高位是苍沉的话音如利矢直直射向地上两人,击得她们跪也跪不稳,只能伏身委于地上,颤栗着道:“奴婢不敢。”
太皇太后轻哂:“你们是不敢,但由你们两个,也必做不得此事。”
宋湘宁神色一凛,俯首软声道:“太皇太后圣明,嫔妾万不敢行此损害圣誉之事。”
意贵妃面色神伤,轻轻叹了一声,和婉道:“既是如此,不若便将那医士传来问话,也免得此事叫人蹊跷。”
公西韫眸底复于平静,面上已无怫然,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贵妃的话。
底下小太监正要领命而去,又听皇帝复道:“将太医孟长沐也带来。”
瑾修仪蓦然抬眼,撞向宋湘宁沉静的目光,她定了定神,略微发白的指尖来回捻着手中素帕,愈发紧促。
直到她听得那温和清润的一声,心上的云翳才舒然散开些许,透进一丝流光。
孟长沐安然沉稳,行礼如仪;而常怀修却是方寸大乱眼睛朝四周胡乱张望着。
意贵妃厉声一斥:“皇上与老祖宗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