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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 3)

一眼望不到边的路走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接下来可以安心的倒在他身边。

朗星见状手疾眼快地搀住她险些没稳住的身形,劝解道:“公主,您这是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娘娘肯定要担心的。”

过了许久,她缓过神来终于出声,嗓音嘶哑:“朗星,我做错了吗?”

朗星毫不犹豫道:“殿下什么时候都不会错。”

秦明月缓缓松开攥紧的手,垂下高傲的头颅,像是想起什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也会错。”

“……”

那些灰暗晦涩的记忆历历在目,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过往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似乎是一年怎么也熬不过去的冬天。

隆冬时节,寒气肆虐,钻心的钝痛感汹涌袭来,像疯长的藤蔓一样将她紧紧缠绕,瘦弱的少女蜷缩在角落里,死死压抑着呜咽声。

她被秦莞罚在宫道上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和脸上均有几处新旧不一的斑驳擦伤,旧痂泛着暗沉的褐色,两侧散乱的发丝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周遭的视野忽然变暗,一把伞打在她的头顶,严严实实挡住了漫天零落的风雪。

那人在她身前蹲下,擦干她的泪水,低声道:“明月。”

秦明月睁开眼,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下意识伸手牢牢抱住他:“三哥,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打骂我?而我没有资格去反抗,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的母妃?而她没有资格去辩驳。”

“我的母妃是胡人,我是胡人的孩子,所以我的身份卑微,这些是我的错吗?又是我母妃的错吗?”

她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三哥,我做错了吗?”

“我的出生,就是错误吗?”

秦书的指节因忍着膝盖的剧痛而泛白,却仍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接着将她稳稳抱进怀里轻声安抚道:“明月,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母妃的错。”

“吾生须臾,人活一世,来去也不过几万日。然则生命之树,万古长青。”

他的眉眼间淌着化不开的柔和,轻轻蹭过她心间那道最痛最深的伤痕上,是一剂最好的良药:“曾经他们看你,如同凡人嘲笑蜉蝣朝生暮死,殊不知他们也不过沧海一粟,谁都不比谁高贵。”

“你可以哭,可以怨,可以恨。却要知道谁才是这一切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导致了我们的悲剧,是谁让我们生不如死。”

皇座上那人宠幸他们的母妃,榨干所能利用的价值后又将其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屣,徒留她们独自在每个无人问津的漏雨寒夜里吞下馊掉的饭菜,拥着单薄的被褥睁眼天明。

在这偌大的皇宫围城中,丢下他和秦明月的那个人,写作生父,读作皇权。

秦明月神色微怔,这些话像一把纤细的弯钩,藏着直戳人心的锐利,却灵活地穿过设计好的弯弯绕绕,直抵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于是拨云见日,雨过天晴,得见天光。

而一片白皑风雪中,秦书慢慢阖上眼,他言语间的恨意分明不比她少,那时秦明月尚且年幼,还不能完全明白他在恨什么,只是听他轻声道。

“我向明月保证,无论做任何事,你若做对,我为你邀功,你若做错,我为你兜底。”

“三哥。”

“嗯,我在。”

“……”

可惜时过境迁,已经悠悠七年。

记忆中的话音渐渐散去,如今秦明月终于懂了那年漫天大雪,他未曾宣之于口的言外之意。

秦书在恨,恨世间天地万物都能轻而易举伤她至深,而他对世道不公的抗争和呐喊却如此微不足道。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日秦书伸手扶起她时,往回走的步伐和她一样踉跄。

承平十一年,秦莞罚她在空荡荡的宫道上下跪。

是日大雪,那一年秦明月跪了多久,秦书就在身后默默陪着她跪了多久。

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雪天这一跪,跪出了秦书不顾出身也要拼尽全力掌权的狼子野心,也跪出了两个从此相依为命的可怜人。

“……”

“可是……可是三殿下他变了。”

“嗯。”秦明月应声,再抬起眼时,她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坚定道:“他变了。”

“他不再是我的三哥。”

时光回转至今,不知何时,他变得彻彻底底,自始至终都未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如同对面不识的陌生人一般无情决绝。

玄色衣袂扫过台阶,带起微寒的风,这一次秦书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却连一句客套的问候也无。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秦明月再度深深叩首,起身时的语气不卑不亢,无波无澜。

她跪在与那年相同的位置上,声音回荡在宫道中,那样轻,又那样重。

轻到近在咫尺的朗星都难以察觉,重到仿佛能推翻这个落后腐朽的封建时代。

“明月不知错在何处。”

“我的风骨有几两重,我的清白就有几两重。”

大雨向下,而她向上。

*

相宁寺外的亭檐断续向下滴雨,摔进泥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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