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服之上,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不是鲜血,只是几滴恼人的雨水。
更多的血则是迎头泼向了了凡身后,那尊慈眉善目俯瞰众生的鎏金佛象!
那尊耗费了无数金银,接受了万民香火的佛陀,那张带着悲泯与智慧的永恒微笑的脸,此刻,被一片粘稠温热的猩红色彻底复盖!
而了凡那颗还带着惊愕与不信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咚咕噜噜”
它象一个被孩童随意丢弃的皮球,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弹跳滚动,最终,滚入了那群蜷缩在地的官绅巨贾之中,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那位致仕的户部侍郎脚边。
那双死不暝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对上了侍郎那双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眸子。
那位在官场沉浮一生,自诩见惯风浪的老大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咯咯声,他想尖叫,却发现肺里的空气早已被抽干;他想后退,却发现四肢如同灌满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的眼珠猛地向上翻起,露出了可怖的眼白,竟是连晕厥这种逃避的方式都做不到,只是浑身剧烈地抽搐着,一股腥臊的温热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华贵的绸裤下迅速蔓延开来,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滩屈辱的痕迹。
他不是唯一一个。
身旁的其他官绅更是丑态百出,彻底撕碎了平日里所有的体面与威严。
有的死命地用手肘和脚跟向后蹭,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使得动作变形只是在原地狼狈地打转;有的则将头死死埋在臂弯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仿佛如此便能隔绝这佛前化作修罗场的人间地狱。
更多的,则是和那位侍郎一样,彻底崩溃,瘫软如一滩烂泥,涕泗横流,口中喃喃着无人能懂的疯话。
他们一生的尊荣、权势与城府,在这一颗滚到脚边的头颅面前,被碾成了最卑贱的尘埃。
整个鸡鸣寺,在经历了这短暂而恐怖的死寂之后,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这尖叫却又被那如墙而立的士卒们死死地挡了回去,只能在这小小的庭院中徒劳地回荡,更添了几分绝望的意味。
在一片混乱与恐惧的背景音中,皇帝缓缓地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脚。
他的皂靴轻轻地踩过那具尚在喷涌着鲜血的无头尸身,踩过了凡那只还保持着合十姿态却已冰冷的手掌,仿佛只是踩过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僧众面前。
皇帝停下脚步。
庭院中的尖叫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玄衣帝王的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淡。
“朕的话,似乎总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所幸凡方丈慈悲,愿舍此身为诸位做了一次最清淅的注解。”
皇帝顿了顿,那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重量。
“现在,还有哪位需要朕再为他解惑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