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天工开物》想要表达的意思吗?
将这些“奇技淫巧”堂而皇之地列为评判一个官员优劣的标准,这是何等样的魄力!
何等样的知己啊!
他正自心潮澎湃,忽闻殿内传来那一声尖锐的唱喏:
“——宣!格致院祭酒!宋应星!觐见——!”
宋应星整个人猛然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头到脚贯穿。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周围的同僚,那些方才还与他一同挤在这人堆里的官员们,此刻都纷纷投来了或惊诧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并且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一步,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小片空地。
什么意思?
叫我?
宋应星脑中一片空白。
听着方才的动静,似乎是宣布了李邦华大人为吏部尚书,接下来应该是任命兵部、工部、刑部等部的尚书了。
可是可是皇帝,叫我进去做什么?
难道是要询问格致院的事务?
不对,这等场合,岂是讨论具体事务的时候?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感到一阵窒息。
不会吧
宋应星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脚步跟跄,几乎是被人潮的目光推着,一步一晃荡地朝着那高大巍峨的皇极殿门口走去。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他却走得如同跋涉在云端。
金砖反射着殿内的光,有些刺眼。
殿门口侍立的禁军面容冷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宋应星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迈开脚步,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坎。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便是大明的中心!
这,便是天下权力的中枢!
高大的蟠龙金柱,支撑起华丽的藻井。
御座之上,天子垂拱而坐,身影在香炉的烟气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阶下,是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一张张在传闻中显赫无比的面孔,此刻都成了这幅宏大画卷的背景。
宋应星强忍着那股晕眩感,穿过百官让开的一条信道,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周围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他的身上。
宋应星不敢抬头,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快步走到指定位置,然后撩起官袍的下摆,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坚硬的金砖之上。
“臣格致院祭酒,宋应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这几个月来,自己与这位年轻天子的每一次接触。
无论是在宫中的面谈,还是通过邸报传递的书信往来,皇帝似乎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当他呈上自己关于改良水车、提高炼铁效率的图纸和想法时,得到的不是斥责其“不务正业”,而是——
“甚好!此事,朕给你银子,给你人,你放手去做!”
当他忧心忡忡地提出格致院的研究可能会触动某些人的敏感神经,招来非议时,皇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朕,便是你最大的靠山。有不服者,让他们来找朕。”
全是鼓励,全是支持,全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此一想,宋应星心中那股徨恐,竟渐渐被滚烫的暖流所取代。
士为知己者死!
他只觉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将这颗头,永远地抵在这片金砖之上,以示自己的忠!诚!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宋应星,朕览你所着《天工开物》一书,知你于格物之学有独到之见。朕亦知你半生奔走,考察农工,深知民生之疾苦,百工之不易。”
“今之工部,名为掌天下工程,实则暮气沉沉,墨守成规,于国于民,少有裨益。
朕意,以你为新任工部尚书!
朕不要你去做那循规蹈矩的官僚,朕要你将你那本书里所写的,将你这半生所学的,都给朕一样一样,变成现实!”
“朕要你为大明,开万世之利工!你,可敢担此重任?”
工部尚书!
这四个字如洪钟大吕,在宋应星的脑中轰然作响!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那炸开锅一般的议论声并没有响起。
整个大殿,依旧是一片死寂。
经历了孙传庭一个被革职的待罪之身直接飞升为陕西巡抚,总领一方军政的神迹。
经历了最近那个年未三十,乳臭未干的广东巡抚卢象升,手握三万大军,权柄赫赫的神话。
如今,再出一个不通经义的匠官宋应星一步登天,成为工部尚书
虽然依旧让人感到无比的意外和荒谬,但但这些朝臣们那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硬生生地被皇帝这一年多来,一次又一次不按常理的出牌,给活活地锻炼出来了!
他们已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