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
赵东来对身后的特警队长一挥手,正准备分兵。
侯亮平的卫星电话却在雨声中固执地响了起来。
是陆亦可。
“亮平,你们是不是判断他会去孤鹰崖?”
陆亦可的声音穿透嘈杂的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对,所有痕迹都指向那里,那是他唯一的——”
“不。”
陆亦可直接打断了他。
“那是战术推断,不是心理推断。”
“一个执念于'胜天半子'的人,不会选择在无名山崖上为自己的人生落幕。”
“那不体面,也没有仪式感。”
侯亮平停下脚步。
雨水从帽檐滑落,他抹了一把脸。
“祁同伟这样的人,极度自负,也极度自卑。”
陆亦可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他一生都在追求一个'名正言顺'。”
“他不会像野兽一样死在荒山里。”
“他会回到棋局开始的地方。”
“回到他一切罪恶与荣耀的起点。”
陆亦可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大风厂旧址。”
“'一一六'事件,山水集团,那里是他亲手点燃的第一把火。”
“他要去那里,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他自己选择的句号。”
侯亮平沉默了。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早已被标记为废墟的地方。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陆亦可说得对。
他们都在用警察的思维追捕一个罪犯,却忽略了祁同伟首先是一个“人”。
一个被执念扭曲了的人。
“东来。”
侯亮平放下电话,看向赵东来。
“计划有变。”
赵东来眉头紧锁。
但听完侯亮平的复述后,他没有任何犹豫。
立刻抓起对讲机。
“所有单位注意!放弃对孤鹰崖的搜索!”
“目标地点,京州市,大风厂旧址!”
“通知市局,立即对大风厂周边三公里进行隐蔽布控!”
“所有路口设置暗哨,我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从西南边境的崇山峻岭,转移到了汉东省的心脏地带。
京城,某高端酒店。
孙连城刚结束一场关于“地外文明社会结构猜想”的圆桌讨论。
感觉收获颇丰,又为自己的“孙氏心学”找到了新的理论支撑。
回到房间,酒店前台送来一个包裹。
说是从汉东寄来的加急件。
他拆开包裹,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封用毛笔写的信。
信纸是普通的发黄稿纸。
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屈的筋骨。
落款是:陈岩石。
孙连城有些意外。
他以为这位老检察长会写一些关于大风厂的诉求,或者举报信之类的东西。
可信里的内容,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见字如面。近来常听人谈起你的'宇宙'理论,颇感兴趣。
老汉我没什么文化,但年轻时也爱看星星。
那时候看星星,想的是革命的未来。
现在看星星,想的是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
宇宙很大,人心也很大。
有时候看看天上的星星,再看看身边的人和事,会发现很多道理是相通的。
星辰有自己的轨道,人也该有自己的规矩。
光围着自己转,那叫自私。
光围着别人转,那叫没主见。
得找到那个平衡,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自己也在转,才有了白天黑夜,春夏秋冬。
你是个有想法的干部。
有空,回汉东了,来看看我们大风厂的新厂区吧。
看看那些工人,看看他们的新生活。
那里,或许有比星空更实在的东西。
祝好。
陈岩石”
信不长,孙连城却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捏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感到一种久违的、实在的温度。
这封信里没有一句大道理,却句句都说到了他心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保温杯上那个奇特的金属挂件。
感觉这封信里蕴含的某种“人性引力”,与他所追求的“宇宙秩序”,竟然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比星空更实在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走到窗前,望着北京城的万家灯火。
或许,自己也该从宇宙里,回到人间看一看了。
汉东,安全屋内。
赵瑞龙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关于祁同伟被围捕的新闻快讯。
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知道,祁同伟是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祁同伟被活捉,那根连接着所有罪恶的引线,就将烧到自己身上。
完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