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局,这不行,绝对不行!”
孙连城急得在屋里团团转,那副观测宇宙的悠闲姿态荡然无存。
“后续谈判都是专业问题,财务模型、法律条款,我一窍不通啊!”
他几乎是在哀嚎。
“我去了能干什么?继续跟人家聊黑洞和白洞吗?一次是奇兵,两次那就是傻子了!”
侯亮平看着他这副真情实感的惶恐模样,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这位爷,是真的不懂,也是真的不想掺和。
他那通“宇宙估值法”,恐怕真是被逼到墙角的即兴胡扯。
“您放心。”
侯亮平强忍笑意,出言安慰。
“李书记的意思是,让您挂个名,坐镇一下。具体的事务,自然有专业团队去谈。”
“您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去会议室里坐一坐,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行了。”
孙连城停下脚步,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侯亮平重重点头,“您现在就是我们的‘镇宅之宝’,只要您往那儿一坐,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
孙连城品了品“镇宅之宝”这四个字,脸色比黄连还苦。
他感觉自己从一个研究宇宙的闲人,变成了一个被人供在神龛上的泥菩萨,想跑都跑不掉。
两天后,汉东重装并购案第二轮谈判重启。
会议室的气氛,与上一轮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欧陆资本那边,不仅那位被收买的副总裁被火速撤换,连整个谈判团队都进行了大幅调整。
为首的依然是克劳斯,但他身边的律师和财务专家,全换成了陌生的新面孔。
谈判开始前,克劳斯做了一个让中方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站起身,对着中方代表团,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我司前任高管的渎职行为,以及因此给贵方造成的困扰和损失,我代表欧陆资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克劳斯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半分虚伪。
“同时,我也要感谢贵方。是你们的调查,为我们清除了一颗隐藏在内部的毒瘤,避免了公司未来可能遭受的更大损失。”
国资委的王主任和一众代表都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种场面,在如此重大的商业谈判中,简直闻所未闻。
克劳斯直起身,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正捧着一本《汉东水文汇编》看得津津有味的孙连城身上。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探究和警惕。
那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复杂敬意。
“尤其,我要感谢孙顾问。”
克劳斯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
“如果不是他以超越常规商业思维的宏大视野,为我们指出了‘企业暗物质’这一全新领域,我们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沉浸于财务报表的浅薄数据中,无法洞悉事物背后的深刻联系。”
唰!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孙连城身上。
孙连城正看到“明代嘉靖年间,大沙河两次改道对下游农田灌溉体系的影响”的关键处,冷不丁被点名,茫然地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
他看见克劳斯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像极了一个虔诚的学生在仰望自己的导师。
孙连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洋鬼子好像真信了。
他不会真要拉着我现场推导黎曼几何在企业管理中的应用吧?
克劳斯微微颔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孙顾问的理论,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一家企业的真正价值,不仅在于其有形的资产,更在于其无形的‘历史功勋’和‘集体意志’。”
“正是这些看不见的‘暗物质’,才是一家企业穿越经济周期的根本力量。这次的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这番话一出,不仅中方代表团听得云里雾里,连他自己带来的新团队,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只有克劳斯自己知道,他没有说谎。
在得知内鬼被揪出的那一刻,他瞬间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孙连城那番看似荒谬的言论,根本不是什么拖延战术,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战略掩护!
他在明面上用一套无法证伪的“宇宙理论”缠住自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场哲学辩论中,而在暗地里,中方的调查机构,早已张开了天罗地网。
这是阳谋!
是用“道”来迷惑你,然后用“术”来解决你!
这位东方顾问,哪里是什么疯子,分明是一位洞悉全局、举重若轻的战略大师!
他不仅有“宇宙视野”,更有“洞穿阴谋的慧眼”。
想通了这一点,克劳斯对孙连城,只剩下五体投地的敬畏。
孙连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合上手里的书,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嗯,克劳斯先生能有此觉悟,说明